齐思远抿着嘴,又艰难地咽了一口粥,胃里的绞痛虽然轻了些,却像堵着团棉花,再难往下咽。他摇摇头,声音带着虚弱的沙哑:“喝不下了。”
江瑶见他确实没了胃口,便把粥碗放到一边,刚想说“那就躺着歇会儿”,就见他撑着床沿想往后躺——身体刚往后仰了半寸,后腰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他猛地僵住,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手死死攥住了床单,指节泛得发白。
“别动!”江瑶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想躺下也得慢慢来,你这腰现在经不起折腾。”
齐思远咬着牙,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疼得连呼吸都变了调。刚才被按揉松快了些的肌肉,像是突然又绷紧了,那股钻心的疼比之前更甚,几乎要把他的理智撕碎。
“我帮你。”江瑶绕到床尾,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后背,“慢点,吸气——对,就这样,一点一点放。”
她的动作很轻,像在摆弄一件易碎的瓷器,每动一下都要停顿片刻,确认他没那么疼了再继续。齐思远靠在她的手臂上,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他以前总说“太甜了”的味道,此刻却奇异地让他慌乱的心绪安定了些。
费了好大力气,才总算把他放平在枕头上。齐思远趴在那里,脸埋进柔软的枕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的衬衫又被冷汗浸透了。
江瑶直起身,看着他这副狼狈模样,心里又气又急,却只能压着情绪问:“好点没?”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只受了伤却不肯吭声的兽。
江瑶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薄毯,轻轻盖在他背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他。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汗湿的发梢上,泛着细碎的光,房间里一时只有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就这么站在床边,看着他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这人啊,总是把自己折腾到极致,才肯露出点脆弱。
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江瑶看着他趴在床上,连动一下手指都费劲的样子,终究还是拿起手机。点开和前婆婆的对话框,斟酌了半天,敲下一行字:“阿姨,我刚看过齐思远了,他没事,就是手机开了静音没听见,让您担心了。”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时瞥见齐思远的肩膀还在微微发颤。
“很疼?”她走过去,蹲在床边问。
齐思远没回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个“嗯”,声音闷得像被什么堵住了。后腰的疼已经不是钝痛了,是那种尖锐的、带着撕裂感的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像有把钝刀在里面反复拉锯。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腰像要断成两截,连带着整个后背都麻了。
江瑶看着他攥紧床单的手,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她没再多问,起身去卫生间拧了条热毛巾,回来轻轻敷在他的后腰上。
温热的触感透过衬衫渗进去,那股灼人的疼似乎缓解了一丝丝。齐思远闷哼了一声,身体下意识地往毛巾那边靠了靠。
“别动。”江瑶按住他的肩膀,“刚给你妈报了平安,说你手机静音,她应该不会再瞎担心了。”
齐思远的睫毛颤了颤,声音哑得厉害:“……谢谢。”
“谢就不必了。”江瑶抽回手,语气淡淡的,“等周凯来了我就走,你自己……”
话说到一半,她看着他疼得发白的侧脸,后面的“多保重”三个字突然说不出口了。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齐思远压抑的呼吸声。江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没再说话,只是偶尔抬手,把快要凉掉的毛巾重新换一条热的。
她知道自己该走,他们早就没什么关系了。可看着他这副样子,脚像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也挪不开。
或许,等他稍微好点再说吧。
江瑶这么告诉自己,目光落在他紧绷的后背上,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开始慢慢蔓延。
下午四点,敲门声准时响起,比预想中早了些。江瑶起身去开门,心里还想着等会儿怎么跟周凯交代——总不能说自己是被前婆婆“勒令”来的。
门一拉开,周凯拎着个药箱站在门口,看到开门的是江瑶,眼睛瞬间瞪圆了,嘴里的话差点没兜住:“江……江瑶?你怎么在这儿?”
他上下打量着江瑶,又探头往屋里瞅了瞅,那眼神活像撞见了什么百年难遇的奇事。
江瑶侧身让他进来,语气尽量平淡:“阿姨联系不上思远,让我过来看看。”
周凯“哦”了一声,脚步却没动,还是一脸狐疑:“你俩这……”
“别瞎想。”江瑶打断他,往卧室的方向偏了偏头,“他腰又伤着了,刚吃了点东西,在歇着。”
周凯这才拎着药箱往里走,路过客厅时瞥见门口那袋冷透的外卖,又看了看床头柜上江瑶带来的粥碗,嘴角撇了撇,没再多问,只是低声嘀咕了句:“算他还有点福气。”
进了卧室,看到齐思远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样子,周凯的毒舌属性瞬间上线:“齐思远,你是属纸糊的?昨天让你别瞎折腾,非不听,现在知道疼了?我看你这腰是不想要了!”
齐思远疼得没力气回嘴,只能闷哼着翻了个白眼。
江瑶站在门口,看着周凯熟练地从药箱里翻出药膏和理疗仪,又开始对着齐思远念叨“跟你说了多少次硬板床对腰好,你非垫仨褥子”“胃不好还敢空腹,你是想再住回医院”,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有点多余。
她悄悄退到客厅,拿起自己的包:“周凯,那我先走了,有事你再联系。”
周凯从卧室探出头,眼神里带着点促狭:“不多待会儿?他这情况,估计晚上还得喝粥。”
江瑶没接话,只是看了眼卧室的方向,轻轻带上门,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她好像听见周凯跟齐思远说:“人都走了,还看?再看腰就真断了……”
江瑶的脚步顿了顿,嘴角没忍住,轻轻往上扬了扬。
算了。
有周凯在,应该没事了。
她这么想着,加快脚步下了楼,阳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心里那点闷堵的感觉,好像也散了些。
周凯掀开齐思远背后的薄毯,手指在他僵硬的腰上按了按,眉头皱了皱,随即又松开,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他转身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推开窗户,傍晚的风涌进来,带着点楼下的人声。他探出头往下看了眼,又缩回脖子,对着床上的齐思远扬了扬下巴:“准备好了?”
齐思远正疼得昏昏沉沉,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周凯的手猛地按在他最疼的那处穴位上,力道又快又狠,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嗷——!”
齐思远的惨叫瞬间冲破卧室,估计整栋楼都能听见。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弓起身子,冷汗唰地就下来了,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周凯你他妈疯了!想谋杀啊!”
周凯充耳不闻,手上的力道丝毫没减,还故意加重了几分:“叫什么叫?我这是帮你疏通经络,不然你这腰就废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窗外,心里算着时间——这会子,江瑶应该刚走到楼下吧?
果然,楼下隐约传来停步的声音,虽然隔着几层楼听不清,但周凯仿佛能想象出江瑶抬头望过来的样子。
他心里憋着笑,手上却更“狠”了,嘴上还不忘损:“平时在医院跟个铁人似的,这点疼就受不住了?刚才人家江瑶在这儿,你不是挺能忍的吗?”
齐思远疼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断断续续地骂:“你……你故意的……嘶……轻点……”
周凯这才慢悠悠地松了点劲,却依旧没停手,只是改成了按揉:“我可告诉你,这招叫‘痛则不通’,今天不让你疼透了,明天更麻烦。”
他一边按,一边往窗外瞟,见楼下那道身影顿了几秒,终究还是转身走了,这才收起眼底的促狭,手上的力道也放柔和了些。
齐思远瘫在床上,喘得像条狗,后背的衬衫彻底湿透,他转头瞪着周凯,眼神里全是控诉:“你绝对是故意的!”
周凯把手上的药膏涂在他腰部,一脸无辜:“我是为你好。再说了,刚才那声叫得多有穿透力,保准让楼下听得清清楚楚——知道你疼,才会惦记着,对吧?”
齐思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耳根瞬间红了,抓起枕头就往周凯身上砸:“滚蛋!”
周凯笑着躲开,却没真走,只是拿起理疗仪插上电:“行了,不逗你了。赶紧弄完歇着,晚上想吃什么?我顺便带点上来——哦对了,得是粥,你那破胃也经不起折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