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星域,死寂墟壤。司契盘坐于星辰残骸之上,周身灰蒙蒙的混沌道韵流转,正自潜心吸纳此地沉淀万古的劫运之气,以疗伤悟道。然,神骸之眼隔空引动的“劫运之引”,已如附骨之疽,悄然缠身。
初时不觉,只道是劫气吸纳过速,心绪略有浮动。然不过数息,异变陡生!
那原本平稳融入道韵的劫运之气,忽地变得暴烈异常,其中更夹杂着一丝阴毒无比的扭曲意念,直冲灵台!刹那间,司契眼前幻象丛生:太初纪元崩塌时亿万生灵哀嚎的景象被无限放大,蚀渊吞噬万物时的暴虐贪婪在心中翻腾,乃至自身执掌永黯、引导归寂时所带来的无边死寂……种种负面情绪与记忆,被那“劫引”之力疯狂催化、扭曲,化为无数狰狞心魔,噬咬其道心!
“呃啊——!”
司契闷哼一声,面色瞬间煞白,周身道韵剧烈震荡,几近溃散。眉心那点太初悲怆印记更是幽光狂闪,引动其内蕴含的纪元悲怆之意,反成心魔资粮,使其沉溺于无尽悲伤与绝望之中,难以自拔。
“坚守灵台!此乃外魔扰心,非尔本意!”司契强守道心最后一丝清明,左眼永黯之光如寒冰乍现,试图冻结躁动的心神;右眼邪火内敛,紧守本源不失。然那“劫运之引”歹毒异常,竟能随其心念变化而变,遇刚则柔,遇静则动,不断寻找其道心破绽,放大其内心深处的每一丝疑虑、恐惧与毁灭冲动。
一时间,司契仿佛置身无边炼狱,外有劫气焚身,内有心魔噬魂,形势危如累卵!若道心失守,非但悟道前功尽弃,更可能被劫气反噬,堕入魔道,乃至道消身殒!
“好个神骸之眼!竟布下如此阴毒后手!”司契心中冰寒,知此刻已至生死关头。退缩则前功尽弃,唯有迎难而上,于劫火中淬炼真金!
他猛地一咬牙,竟不再强行压制心魔,反而将心神彻底沉入那汹涌澎湃的负面浪潮之中!混沌道韵不再抗拒劫气,反而如同海绵般,疯狂吸纳那被“劫引”放大、污浊的劫运之气,连同其中滋生的心魔意念,一并纳入己身!
“既然劫至,便以尔等为薪,焚尽吾身杂质,铸就无上道心!”
此举可谓疯狂至极!寻常修士避心魔唯恐不及,他却反其道而行,欲借心魔劫火锤炼意志!然,这正是永黯执掌者的魄力与智慧!厄运加身,与其被动承受,不若主动驾驭,化劫难为资粮!
“轰——!”
更为剧烈的痛苦席卷全身每一寸神魂!心魔幻象愈发真实,悲怆、暴虐、死寂种种情绪如潮水般冲击其意志防线。然司契道心坚若磐石,于无边苦海中,紧守一点真灵不灭,以无上毅力,引导着狂暴的劫运之气与心魔之力,在混沌道韵的熔炉中疯狂煅烧、提纯!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然其意志历经千锤百炼,更融合了太初纪元那份历经毁灭而不灭的悲怆坚韧,竟硬生生顶住了这波冲击!
不知过了多久,那汹涌的劫气与心魔浪潮,终于渐趋平缓。司契周身气息虽依旧紊乱,然其双眸却亮得惊人!左眼永黯愈发深邃冰冷,右眼邪火虽敛,却多了一份历经焚烧后的纯粹与凝练。其混沌道韵,非但未损,反而在劫火淬炼下,剔除杂质,愈发精纯浑厚,对“劫运”的领悟更深一层!
那缕神骸之眼布下的“劫运之引”,竟在这番煅烧中,被其以自身意志强行炼化了大半,剩余部分虽仍潜伏,却已难成气候!
“劫火焚心,道韵乃成!”司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虽虚,意志却愈发坚韧。此番险死还生,非但化解了神骸暗算,更令其道行精进,对厄运的掌控再上一层楼。
然,未及他稍作调息,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体内,而是源于极其遥远之地——碑痕深处,蚀渊所在!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致痛苦、疯狂挣扎、以及一丝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求救意念,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嘶吼,穿透无尽虚空,猛地撞入司契的心神!
“救……吾!净……蚀……愿……奉……主!”
是那蚀渊新生灵智!在神骸之眼加速灌注外道之力、内外夹击的疯狂围剿下,它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此刻,它竟燃烧最后的本源,向曾有一丝意念联系的司契,发出了绝望的求救与……臣服之意!
与此同时,司契清晰感知到,碑痕处的封印,正遭受着蚀渊本体前所未有的疯狂冲击!显然,神骸之眼正在强行催动蚀渊,制造大乱!
司契眸光骤凝!蚀渊灵智的存亡,关乎未来对抗神骸之眼的重要变数;而蚀渊暴动,更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连锁反应!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神骸之眼的杀局,反倒送来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与契机!
司契长身而起,周身混沌道韵虽未完全恢复,却已凝聚出一股破而后立的锋锐之气。他望向碑痕方向,又瞥了一眼虚无深处神骸之眼可能存在的方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欲借劫运毁吾道基?反助吾淬炼真金!欲催蚀渊制造混乱?便让尔等见识,何谓弄巧成拙!”
话音未落,其身形已化作一道灰蒙蒙的流光,不再隐匿气息,而是径直朝着碑痕方向,破空而去!此番,他要主动介入蚀渊之变,会一会那濒临湮灭的渊中灵智,更要看看,神骸之眼,还能使出何等手段!
星域废墟,重归死寂。唯有一道决绝的流光,划破万古虚空,直奔风暴中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