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青带来的消息像一根冰刺，扎进了刚刚有些暖意的院子里。
打听雷鸣？
还专门问了茶楼？
这绝不是普通的好奇！
“看清楚是什么路数了吗？”
我压低声音，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神机铳这东西，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麻烦就会接踵而至。
侯青摇头，脸上带着懊恼：
他们很警惕，我的人不敢跟太近！
一共三个人，穿着普通的商贾棉袍，但脚步沉稳，手指关节粗大，像是练家子！
而且……
身上有股子官味儿，不是地方差役那种，是更森严的那种感觉。
官味儿？练家子？我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难道是……朝廷的人？监天司？还是兵卫府的密探？
“他们现在在哪？”
徐渊沉声问道，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侯青答道：
进了镇东的悦来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没再出来。
悦来客栈……
那是我们刚来河间镇时落脚的地方，鱼龙混杂，确实适合隐藏。
“韩先生呢？”
我看向院内，没看到韩墨的身影。
侯青说：
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漕帮那边看看！
这个老狐狸，关键时刻不在！
但我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是主动接触，探探虚实？还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或者……先下手为强？
不行，不能贸然动手。
对方身份不明，若是朝廷的人，杀了他们等于造反，我们立刻就会成为钦犯，天下之大再无容身之处。
我快速下令：
猴子，加派人手，十二个时辰盯死悦来客栈，我要知道他们见了谁，说了什么，哪怕一个表情都不能漏过！
但绝不能打草惊蛇！
王犇，让兄弟们今晚都警醒点，院子周围的暗哨增加一倍！
徐老，麻烦您坐镇家中。
“小子，你要去哪？”
徐渊看出我的意图。
“我去会会韩先生，这事，得听听他的看法。”
我必须找到韩墨，他对朝廷的了解远比我们深。
我在漕帮新扶持的那个傀儡堂主经常盘踞的一家赌场后堂找到了韩墨！
他正悠闲地品着茶，看着堂主对手下发号施令。
听到我的叙述，韩墨放下茶杯，脸上的悠闲神色瞬间消失，变得凝重起来。
“打听雷鸣……专问茶楼……官味儿……”
他捻着胡须，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八成是夜枭卫的探子！
夜枭卫？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这三个字从韩墨嘴里说出来，我的心还是猛地一沉。
那可是直属于皇家的密探组织，权力极大，手段酷烈！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就为了一声响动？”
我难以置信！
“未必是专程为此而来。”
韩墨分析道：
河间镇靠近京城，本就是各方势力交织之地！
或许他们本有别的任务，那声雷鸣只是意外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但既然注意到了，就绝不会轻易放过！
夜枭卫的鼻子，比猎犬还灵。
“现在怎么办？”
我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面对漕帮地头蛇，我们可以硬碰硬，但面对这样的对手，我们这点力量如同螳臂当车。
韩墨站起身，在狭小的后堂里踱了两步，忽然停下，看着我：
罗小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然找上门了，躲是躲不掉的，反而显得心虚。
“你的意思是……”
韩墨断然道：
主动接触！
但不是我们去找他们！
得让他们偶然发现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东西。
“什么东西？”
韩墨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
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声雷鸣，可以是意外引爆的轰天雷！
可以是江湖仇杀用的火霹雳，甚至可以是我们从北荒溃兵手里缴获的奇异火器……
唯独不能是能稳定发射的神机铳。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混淆视听，将神机铳的存在模糊化，归结为一次性的、或者来源不明的爆炸物。
“但这需要契机，需要让他们自己发现证据，而不是我们送上门去说。”
韩墨补充道：
而且！
我们还得准备好付出一些代价，才能取信于人。
代价？我看着他，等待下文。
韩墨压低声音，说出了一个计划。
一个小时后，我回到了院子，心情更加沉重。
韩墨的计划很周密，但也极其冒险！
夜深人静，只有虫鸣和远处更夫模糊的梆子声。
我和衣躺在硬板床上，毫无睡意，神机铳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苏婉清睡在隔壁，呼吸均匀，但我知道她也没睡踏实，翻了好几次身。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细微的、瓦片轻轻摩擦的声音从屋顶传来！
不是风声！
我猛地睁眼，屏住呼吸，手轻轻握住了神机铳。
几乎是同时，隔壁徐渊的房间也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示警。
他们来了！果然夜探！
我悄无声息地滑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下，两个如同狸猫般的黑影正伏在对面厢房的屋顶上，动作轻盈专业，正在小心地揭开瓦片，试图窥探屋内的情形！
那里是我们堆放部分杂物和……故意留下证据的地方。
按照韩墨的计划，我们在那间厢房里放置了几个空的火药桶（原本装黑火药的），一些制造黑火药残留的硝石、硫磺粉末，还有几根用于引爆的、烧焦了的特制引线。
一切都指向我们拥有并偶尔使用一种威力较大的土制爆炸物。
那两人查看了一会儿，似乎有所收获，互相打了个手势，准备撤离。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或许是其中一人脚下瓦片年久失修，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咔嚓碎裂声！
“什么人？”
负责夜间巡逻的王犇立刻发出一声暴喝！
他带着两名手持军弩的弟兄从阴影中冲出，弩箭瞬间对准了屋顶！
那两个黑影反应极快，见行踪暴露，毫不恋战，身形一弹，如同大鸟般向后院方向掠去，想要翻墙逃走！
“拦住他们！”
王犇大吼，手中的弩箭嗖地射了出去！
一名黑影人在空中不可思议地一扭腰，险险避过弩箭，但速度慢了一瞬。
另一名黑影则已经跃上了后院墙头！
砰！
就在第二名黑影即将翻过墙头的刹那，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
我扣动了扳机！目标不是人，而是他手按着的墙头瓦片！
火光一闪，碎瓦纷飞！
那黑影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和巨响吓了一跳，身体一僵，动作出现了致命的迟缓！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早已埋伏在后院的石柱如同巨熊般扑出，粗壮的手臂猛地抱住了那黑影人的双腿，将他硬生生从墙头上拽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呃！
那黑影人发出一声闷哼，还想挣扎，石柱的拳头已经带着恶风砸在了他的后颈上，他身体一软，昏死过去。
而第一个黑影，借着同伴被阻的间隙，已经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院外的黑暗中。
院子里的火把迅速亮起！
我们围住了那个被石柱打昏的黑衣人！
扯下他的面罩，是一张陌生的、三十岁左右的精悍面孔，即使昏迷中，眉宇间也带着一股戾气。
“搜身。”我沉声道。
侯青在他身上仔细摸索，除了夜行衣和一把淬毒的匕首外，只找到了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玄铁令牌，上面刻着展翅欲飞的夜枭图案，背面还有一个编号。
玄鸟令，墨刃刀……
虽然没穿官服，但这令牌，无疑是夜枭卫的身份凭证！
真的是他们！
看着地上昏迷的夜枭卫，和那块冰冷的令牌，我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
跑掉的那个，一定会带更多人回来。
韩墨的计划成功了一半，我们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但也彻底暴露在了夜枭卫的视线之下。
接下来，是福是祸，只能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