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盟使者的访问,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太阳系高层引起了短暂的波澜与深思,但其高效而冷漠的作风,又让一切迅速回归于日常的繁忙与秩序。
林凡于“广寒宫”顶层主持了出关后的第一次最高会议,听取了百年来的详细汇报,对“星穹铁幕”的最终建成表示肯定,并对特区未来的发展做出了新的部署。会议持续了数日,各项指令被迅速下达执行。
会议结束后,林凡婉拒了所有庆典与宴请,只吩咐星枢,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政务继续交由它和行政委员会处理。
他需要一些时间,独自走走,亲眼看看这片百年后已然陌生的故土,感受其中细微的变化。
他隐匿了身形与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旅人,行走在“广寒宫”那庞大、繁华、光怪陆离的街道上。
高耸入云的摩天楼,川流不息的磁悬浮车流,来自联邦各个星域、形态各异的种族与文明痕迹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活力与未来的星际都市画卷。空气中弥漫着能量与信息的流动,以及…一种蓬勃向上的希望感。
这与百年前他闭关时,那种隐含的紧张与压抑,已然截然不同。
行走间,他不知不觉拐入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辅街。这里的喧嚣稍减,街道两旁多是些颇具特色的精致小店。
他的脚步,在一家看起来极其不起眼的小店门前,缓缓停下。
是之前他刚到月球引导他的“修炼小卖铺”
林凡的目光落在那匾额上,心中微微一动。走了进去。
里面空间不大,只有十几个平方。靠墙立着几排货架,货架上零零散散地摆放着一些东西。正中央有一个透明的柜台,柜台后这次却有了一个店员,一位穿着朴素麻布长衫、须发皆白、的老者,正静静地俯身,用一支毛笔,在一张宣纸上缓缓书写着什么。
林凡走近,目光最终落在老者笔下的宣纸上。
老者写的,并非文字,而是一个个玄奥无比的卦象。笔锋流转间,仿佛引动了周遭无形的法则丝线,让人的心神都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林凡静静地站在柜台前,并未出声打扰。
良久,老者缓缓搁下笔,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得仿佛能洞穿万古时空的眼眸。他看向林凡,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来的笑意。
“来了?”老者的声音平和舒缓,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林凡微微颔首,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以他如今元婴中期的修为,加上“碎星”残片的感知,竟完全看不透这老者的深浅!对方站在那里,就仿佛与整个天地宇宙融为一体,深不可测!
“前辈是?”林凡恭敬行礼。
老者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蒲团:“坐。老朽不过是这月球坊市间,一个老头子罢了。”
林凡依言坐下,心中警惕却丝毫未减。
老者为他斟了一杯清茶,茶香袅袅,竟蕴含着精纯无比的天地元气。
“小友闭关百年,破境中期,根基稳固,神华内蕴,可喜可贺。”老者缓缓开口,一语便道破了林凡的修为。
林凡心中再震,面色却依旧平静:“前辈过奖。晚辈愚钝,偶有所得罢了。”
老者含笑摇头,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非是偶得,是宿缘,亦是…劫运。”
他轻轻抿了一口茶,忽然道:“小友可知,这拉尼亚凯亚联邦…大劫将至?”
林凡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抬头看向老者!
大劫?!这个词,从一位深不可测的存在口中说出,其分量,重如山岳!
“请前辈明示!”林凡沉声道,语气无比凝重。
老者看着手中茶杯里袅袅升起的热气,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与深邃:“天机混沌,劫运交织,本难以窥全貌。然,近日星象骤变,杀机暗涌,劫气已如沸鼎,即将喷薄。老朽以微末之术推演…此劫,波及之广,牵扯之深,恐将席卷整个联邦,无人可置身事外。而其爆发之期…快则三五年,慢则…十载之内。”
三五年?!十载之内?!
林凡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这时间…太短了!短到令人窒息!
“是何大劫?黯蚀兽潮全面入侵?联邦内部倾轧爆发?还是…其他?”林凡急声追问,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
然而,老者却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带着淡淡悲悯的笑容:“万般皆是定数,劫起并非一因。 黯蚀、内斗、乃至…星盟的出现,或许都只是这场浩大劫运的…一部分,或引线罢了。其真正根源,或许深埋于联邦诞生之初,或许牵扯更古老的宇宙秘辛…非老朽所能尽窥。”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林凡:“老朽今日告知于你,并非要你逆天改命,也非指望你能力挽狂澜。只因…在这片即将席卷而来的劫波之中,老朽看到,你是那极少数…于浑噩中仍保持清醒的人。”
“为何是我?”林凡问道。联邦强者如云,元老院深不可测,为何偏偏找上他这偏安一隅的边境总督?
老者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他伸手指了指窗外那繁华的都市,又指了指脚下:“因为…你在这里。你建起了‘星穹铁幕’,你引来了‘星盟’,你让这片星域…成为了劫运中一个巨大的变数。而你自身…亦是最大的变数。”他的目光似乎扫过林凡的丹田位置。
林凡心中剧震,对方似乎…察觉到了“碎星”的存在?!
“前辈究竟是谁?”林凡再次问道,语气更加恭敬。
老者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思良久,才缓缓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劫数将至,你当如何自处,又如何…守护你想守护的这一切。”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变得清澈而平和:“茶凉了,小友该回去了。今日之言,出于我口,入于你耳,望你好自为之。”
言罢,他不再多看林凡一眼,静静地走回柜台后,再次拿起那支毛笔,书写起来,仿佛林凡从未出现过一般。
林凡站起身,对着老者的背影,深深一揖。
他走出月球小店,身后的门自动合拢。
站在喧嚣的街道上,抬头望去,是“广寒宫”人造天穹模拟出的璀璨星河。
但他的心中,却已笼罩上了一层无比沉重的、名为劫数的阴霾。
三五年…十载之内…
席卷整个联邦的大劫…
万般皆是定数…
老者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心头。
他站立良久,最终,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与锐利。
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之中。
小店之内,老者书写完最后一个卦象,也淡淡消失了
那卦象,赫然是——“坎”上“离”下,水火既济。
然而,卦象之上,却隐隐浮现出一丝…血色的裂痕。
变数已生,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劫火…终将燃起…能否留下一线生机…便看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