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会下午的技术论坛,主题是“区块链的可扩展性与未来协议演进”。
陈默和林薇坐在台下靠前的位置。与上午主论坛的资本喧嚣不同,这里的氛围更偏向技术与学术,但台下坐着的,依然是那些手握资本、嗅觉敏锐的投资人和企业代表。每一个技术细节的讨论,都可能意味着未来的投资方向和巨大的商业机会。
登台演讲的,有来自顶尖高校的学者,也有大型科技公司的首席架构师。他们展示着最新的研究成果和技术路线图,讨论着分片、状态通道、零知识证明、新的共识机制等前沿话题。
林薇很快沉浸其中,专业的本能让她暂时忘却了周围的威胁。她听得极其专注,不时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要点,偶尔还会微微蹙眉,似乎对某些技术实现路径持有不同看法。
陈默虽然不像林薇那样精通技术,但他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和对大势的判断。他敏锐地捕捉着每一个可能带来颠覆性变革的技术亮点,并与脑中关于“熔炉”、关于威廉笔记、关于未来十年加密货币发展的记忆相互印证。
当一位来自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教授详细阐述一种新型分层架构如何能将交易吞吐量提升数个数量级,同时大幅降低能耗时,陈默的眼神亮了起来。这与威廉笔记中某个关于“能量效率与算力冗余优化”的章节隐隐呼应。
他侧过头,用极低的声音问林薇:“这个方向,与威廉的设想相比如何?”
林薇从沉思中回过神,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同样低声回应:“思路接近,但威廉的构想更激进,他试图在协议层直接嵌入动态能耗管理模块,而不是依赖上层架构优化…如果结合AbS已经完成的那部分轻量节点代码…”
她快速地在平板电脑上画着简单的示意图,向陈默解释着其中的关键差异和潜力。两人靠得很近,头几乎抵在一起,呼吸可闻。
在外人看来,这俨然是一对专注于技术讨论的搭档,男的目光锐利,善于抓住商业价值,女的技术精湛,洞察技术内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番低语讨论的背后,关乎着如何对抗一个庞大的资本帝国,甚至可能塑造未来的金融基础设施格局。
他们的互动,一丝不落地落入了不远处一双冰冷的眼睛里。
伊芙琳·肖坐在斜后方几排,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笔记本,看似在记录演讲内容,但目光的余角和微型耳机里传来的指令,让她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陈默和林薇身上。尤其是林薇,那个从“深蓝”叛逃的、带着“女武神”项目烙印的关键人物,竟然如此公开地出现在这里,还与一个身份不明的年轻人如此亲密地讨论技术…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她对着衣领下的麦克风,用几乎无法察觉的气音汇报:“目标二人全程参与技术论坛,重点关注可扩展性与能耗议题。林薇表现活跃,与技术团队有深度互动迹象。建议加大对‘默薇资本’技术背景的调查力度,重点排查其与威廉遗留研究的关系。”
论坛在热烈的讨论中结束。人群开始散去。
陈默和林薇随着人流走出会场,两人都沉浸在刚才技术讨论带来的兴奋和思绪中,暂时将警告和威胁抛在了脑后。
“那个分层架构的想法很棒,但威廉的路径如果能实现,会是更彻底的革命…”林薇还在兴奋地说着,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那就让它实现。”陈默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们需要最好的工程师,最多的资源。钱不是问题。”
就在这时,他的加密手机再次震动。是零发来的一份初步分析报告。
报告是关于威廉笔记的。零利用楚格新址的算力资源,对笔记中关于高能效计算的核心部分进行了初步的模拟运算。
结果令人震惊。
根据威廉的数学模型和算法设计,在特定条件下,其理论能耗效率比当前“深蓝”矿场使用的最高效的ASIc矿机还要高出惊人的倍数!这不仅仅是省电,这意味着同样数量的能源,可以产生碾压级的算力优势!
但报告后面附带了零的警告:“该模型极度依赖一种尚未被证实的新型半导体材料特性以及超精细的电压频率控制,目前仅存在于理论阶段。强行模拟运行会导致计算单元过热甚至熔毁。笔记中提到需要一种‘低温催化介质’,但未说明具体为何物。”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威廉笔记的价值,远比他想象的更大!这不仅仅是优化,这简直是要掀桌子!如果这种技术真的能实现,“深蓝”的算力霸权将不堪一击!
但那个“低温催化介质”是什么?是某种稀有元素?还是…与“熔炉”有关?
“怎么了?”林薇注意到陈默的神色变化,关切地问。
陈默将手机递给她,示意她自己看。
林薇快速浏览着报告,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和兴奋交织。“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威廉他…他竟然走到了这一步?!但是这个介质…”她也皱起了眉头,“笔记里完全没有提及具体是什么…更像是…一个等待填充的空白公式。”
一个空白公式?陈默沉吟着。是需要特定的物理材料,还是…需要某种特殊的能量场或者触发条件?他想起了“熔炉”启动时那诡异的能量波动和电磁脉冲。
线索似乎又绕回了那个不可控的“熔炉”上。
夜幕降临,楚格华灯初上。
陈默和林薇回到下榻的湖畔酒店套房——埃里希早已为他们更换了更安全、更隐蔽的住处。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楚格湖的夜景,波光粼粼,美得如同画卷。但套房内的两人,却无暇欣赏。
林薇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面前摊开着威廉笔记的电子版和她的平板电脑,眉头紧锁,完全沉浸在了那个技术谜题之中,嘴里不时喃喃自语着一些晦涩的公式和术语。
陈默则站在窗边,打着电话,远程指挥着零和埃里希。
“NAtm的债券,价格打到58%了。对方还在抛。”零的声音传来,“我们的资金已经分批吃进了一部分,成本摊薄至63%。对方似乎还没有察觉。”
“继续。”陈默命令道,“注意隐蔽。埃里希,那边的情况?”
埃里希的声音从另一个线路接入:“默多克公司的人似乎收到了错误信息,正在城东一家高级餐厅附近布控,等待您那场并不存在的‘中东会面’。那两辆黑色厢式车还在,但我们的人刚刚‘不小心’蹭了其中一辆的车尾,短暂交涉中确认了对方带有奥地利口音,车内有利器。已经‘道歉’并离开。”
奥地利口音!这几乎是明牌了,就是斯特拉克的人!
“保持压力,让他们知道我们在盯着。”陈默冷声道,“只要他们不动,我们也不动。”
结束通话,陈默走到吧台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放在林薇手边。
林薇恍若未闻,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快地演算着什么,忽然,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我明白了!这个‘低温催化介质’…它可能不是一种物质!威廉的笔记里,他用了‘介质’(medium)这个词,但在另一个关联的草稿图里,他标注了一个类似…谐振频率的参数!”
她激动地拿起平板,指向上面一个复杂的波形图:“你看!他设计的这个计算单元,其内部结构在特定高频振荡下,会引发一种奇特的电子跃迁…这可能会大幅降低能耗!但需要极其精确的频率控制,误差不能超过亿万分之一!那个‘介质’,指的可能是维持这种超精密振荡的…外部环境或者能量场!”
高频振荡?精密能量场?陈默的脑海如同被闪电劈中!
“熔炉”启动时,那令人牙酸的超高频率嗡鸣声!那强大的、足以瘫痪电子设备的电磁脉冲!
难道…“熔炉”本身就是那个“外部环境”?或者说,“熔炉”产生的某种特定频率的能量场,就是启动威廉这种超高效计算模式的“钥匙”?!
这个想法太过骇人,也太过…诱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熔炉”就不仅仅是一个破坏性的金融武器,它更可能是一把开启下一代计算革命的钥匙!而斯特拉克和Voyager,他们知道这一点吗?
陈默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他感觉自己正在触摸一个巨大秘密的边缘。
就在这时,套房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悠扬的铃声在寂静的套房内显得格外突兀。
陈默和林薇同时一惊,警惕地看向门口。
埃里希应该不会不通报就直接上来。会是谁?
陈默对林薇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戒备,自己则缓步走到门后,通过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的,不是预想中的斯特拉克的手下,也不是酒店服务生。
而是下午技术论坛上,那个来自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教授——马丁·海因里希。他显得有些拘谨和犹豫,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陈默眉头紧锁。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略微沉吟,陈默打开了房门,但安全链依旧挂着。
“海因里希教授?”陈默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请问您这是…?”
门外的老教授看到陈默,似乎松了口气,又有些紧张,他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说:“陈先生?冒昧打扰…下午的论坛,我注意到您和您的同事对我的研究非常关注…我…我这里有一些更详细、未公开的资料,或许…或许对你们有用…”
他的目光闪烁,语气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笨拙的试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陈默的目光掠过他手中的文件袋,又仔细审视着他的表情。
是真诚的学术交流?还是斯特拉克或者那个神秘对手设下的又一个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