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郑白口中的血水估计流尽了,嘴唇微微抖动了几下。郑青见状连忙将耳朵贴近她的嘴边,轻声问道:“小白,我是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只听见郑白微弱地呻吟着:“痛,痛……”声音有点大舌头,有些含糊不清,显然刚才那一掌也让她咬到了舌头。
郑青听到声音,眼中的焦虑似乎消散了不少。她带着鼻音,温柔地安慰道:“小白,痛的话就先不说话了,姐姐都知道。”
郑白微微睁开了右眼,左眼紧闭得犹如一条细缝,难以察觉是否睁开。眼神似乎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再是刚才那副怒目而视、犀利如刀的模样,而是转变成似是游离茫然。可能是那一记猛烈的耳光把她扇得晕头转向,脑袋还在嗡嗡作响,此刻估计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半天不到,就连挨两记耳光,真不知道今天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可能是过于疼痛,她的眼泪开始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慢慢滑落。突然,一皱眉,又是一个猝不及防的作呕,吓得郑青赶紧将头往旁边闪躲。只见郑白头一低,一声呕吐,两个牙齿伴随着血水一起吐落在地。这狗嘴吐不出象牙,但却可以吐出人牙。
这嘴一张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恶臭瞬间扑面而来,让人闻之欲呕,头晕目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污染了,差点让郑青背过气去。
一呕吐完,郑白立即转回身去,虚弱地瘫倒在郑青怀里,同时又闭上了那只仅存的右眼。郑青再次抬起毛巾,轻轻给她擦掉嘴角的血水,低头看着地上已被血水染红的牙齿,心中五味杂陈。
忽然,一阵灼热的剧痛涌上脸颊,疼痛的拉扯令郑白眉头紧蹙,牙关紧咬,左手下意识地伸向脸庞,想去捂住它,但指尖刚一触碰到,便立刻弹回,那轻轻一碰,犹如在熊熊烈火上浇了一桶油,直接让她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狂涌而出。
郑青看着很是心疼,护妹心切,就想着上去为郑白讨个说法。她缓缓地放下郑白,让她平躺在地上,接着自己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站起身来,向着郑结快步走去。
郑结从刚刚就缓缓地一小步一小步往后退,但目光紧紧追随着郑白那边的一举一动。一看到郑青匆匆走来,心里不禁一阵嘀咕:这又是想搞什么名堂?难道是想替妹出头?
郑结的内心虽然充满了疑惑,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郑青的到来。
周围的街坊乡亲看到这一幕,又是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这一人刚刚倒下,另一人就要接上,难道是要争当女主角?”也有的说:“这出戏不会是老太太裹脚布——又臭又长,这是要烂尾的节奏?”
现场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顿时又紧绷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每个人的心弦。
郑青迈着大步,一边疾步向前,一边瞪大了眼睛捕捉着郑结的目光,一对上,犹如火星撞地球,瞬间火花四溅。她愤然抬手,直指郑结,声音高亢地喊着:“郑结,小白可是你的结发娘子,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在郑青的指责声中,郑结感到一阵无奈和疲惫。他直接转过身去,侧对着她,不想看着她那张充满责备的面孔。任由郑青怎么诉说,就是没有回应,随之缓缓低下了头,似是已经心灰意冷。
郑青继续叫喊着:“人家常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们夫妻多年,就算没了爱情,但也还有亲情,怎能是‘一夜夫妻百二文,百日夫妻仇更深。’ 我就是想不通,你如此狠心地对她下这死手,难道真的想让她死吗?”
说着就来到郑结面前,直指的手张开就拉起他的手:“走,你跟我走去看看,小白都被你打成什么样了?”
但毫无悬念,郑青自然也拉不动郑结。于是绕到郑结的身后,试图双手推动他往前走,使出了浑身解数,用尽了力气,尝试了一遍又一遍,结果依然是徒劳无功。
郑结被这一波又一波的纠缠搞得心烦气躁,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突然一个侧身,郑青直接推了个空,往地上扑去,还好反应迅速,她两手撑地,形成四脚支撑的姿势,像狗一样向前爬去,缓缓地卸掉惯性来稳住身子,才不至于像之前郑白一样扑了个狗吃屎。郑青爬起来后还不死心,似乎对那再遭摩擦挤压的受伤手指的疼痛毫无感觉,又准备着要冲过来。
这郑青和郑白姐妹俩可都是属狗的,被她缠上了,这狗皮膏药可真甩都甩不掉。
这时郑结一声怒喝,如同晴天霹雳,那愤怒的眼神如同利剑直刺郑青的心灵,吓得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连忙站住了脚。
郑结怒气十足地抬手指她:“可以够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郑白已经不是我的妻子,那纸休书就是一刀两断。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你和她都是一路货色,很清楚我刚说的是什么!别逼我再说些难听的话,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罢,两手往后猛地一甩,像是在甩开之前的一切束缚,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孤独,却又那么坚定。
只留下平躺着的郑白,竖站着的郑青在现场,接受众人眼光的审视。
众人见男主角已独自离去,这出戏其实已随着他的背影而悄然落幕。两位女主角接下去怎么发展,众人都毫无兴趣,便在声声议论中渐渐散场。有男的说:“我就说那女的得打才能老实,这下躺在地上,就彻底老实了。”
还有男的说:“我刚还期待那男的把第二个女的也放倒,没想到他还是控制住了,手下留情。那女的一看也不是什么好鸟。”停顿了下又说道,“不过这结局,也还是可以接受了。”
也有女的叹息道:“唉!一个家庭就这样散了,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围的气氛终于真正缓和了下来,站住的郑青才重新关注起地上的郑白。她长叹一口气,转回头走回到郑白身边,再次慢慢将她扶起来,轻声细语地说:“小白,姐扶你起来,咱们回家!”
郑白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仍在消化着适才郑结的话语。郑青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头发,试图给予她更多的安抚。
过了许久,郑白才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眼中流露出痛苦与不甘的神情,但仍旧没有丝毫动弹。
门前的围观人群已全部散去,李飞和虎云相互对视了一眼,轻轻摇头。李飞轻声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回去吧!”两人便转身迈步走进了大门。
郑青目光追随着她俩离去的背影,再抬头看了看“女子学堂”的门匾,尽管内心充满了绝望,但似乎仍然保持着一丝冷静和坚定,仿佛还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还在期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