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库”资金流向林宝山账户的消息,尽管孙淳和郑志国下令严格控制知情范围,但还是传了出去。
第二天上午,林杰刚到办公室,高卫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林杰,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林杰走进高卫东办公室,除了高卫东,孙淳和郑志国也在,三人的脸色都异常严肃。
“林杰同志,”孙淳作为组长,率先开口,“调查组在核查委办公室历史账目时,发现了一笔涉及原‘小金库’的款项,金额十二万元,最终流向了一个名为林宝山的个人银行账户。经初步核实,林宝山是你的远房堂叔。对此,你有什么需要说明的吗?”
林杰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心脏还是猛地一缩。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迎向孙淳的目光:“孙秘书长,郑书记,高书记。关于委办公室历史上存在的‘小金库’问题,在我分管后,已经按照要求进行了彻底清理,并要求所有资金必须上缴财政。这笔十二万元的资金,我完全不知情。至于它为何会流向林宝山的账户,我更是不清楚。”
“不知情?不清楚?”郑志国严肃的说,“林杰同志,银行流水清晰显示,资金是从被清理的‘小金库’关联账户,经过几次转账,最终进入了林宝山的账户。而经手这笔资金转移的原办公室财务刘梅,已经在去年辞职,目前下落不明。你怎么解释这一切?”
林杰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人证失踪,物证确凿,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郑书记,我无法解释为什么资金会流向林宝山的账户。但我可以用我的党性和人格担保,我绝对没有指使、授意或参与转移这笔资金,也从未从林宝山那里收到过任何钱款。”林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我请求组织彻查,查清这笔资金转移的真正操作者,查清林宝山账户的开户和使用情况!”
高卫东看着林杰,带着一丝痛惜。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林杰,现在不是表决心的时候。组织上肯定会一查到底。但是,在事情没有完全调查清楚之前,根据相关规定,你需要暂时回避目前的工作岗位,配合调查组的进一步审查。”
暂时停职!
他沉默了几秒钟,无奈地说:“我服从组织决定。”
孙淳点了点头,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林杰同志,希望你正确对待组织的审查。停职是程序要求,不代表组织已经对你的问题下了结论。请你在此期间,保持通讯畅通,随时配合调查,也不要离开本市。”
“我明白。”林杰点头。
“你的办公室电脑、工作文件,需要按规定进行封存核查。请你现在回去整理一下个人物品,配合调查组同志完成交接。”郑志国补充道,话语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林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高卫东办公室的。
走廊里空无一人,但他的耳边却仿佛能听到无数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的声音。
回到办公室,王鑫正等在里面,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脸色瞬间白了:“林哥……他们……他们真的……”
林杰摆了摆手,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他看了一眼这个熟悉的办公室,书架上是他亲手整理的改革资料,墙上挂着全省医改规划图,每一处都凝聚着他的心血和汗水。
“小王,帮我收拾一下个人东西。”林杰的声音有些沙哑。
王鑫眼圈一下就红了,咬着牙开始动手,把林杰的茶杯、几本私人书籍、衣架上的外套默默装进一个纸箱里。
很快,调查组的两名工作人员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开始给电脑贴封条,清点文件柜里的资料。
整个过程,林杰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像一尊雕塑。
屈辱、愤怒、不甘、还有一丝荒诞的感觉交织在他心头。
他一路披荆斩棘,推动改革,最终却倒在了这样一场卑劣的诬陷之下。
个人物品很快收拾好了,只有一个不大的纸箱。
林杰抱起纸箱,最后看了一眼办公室,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下楼,上车。司机小张和安保小李显然也收到了消息,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林主任,回宿舍吗?”小张低声问。
“嗯。”林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车子驶离省卫健委大院。
回到冷冷清清的宿舍,林杰把纸箱放在墙角,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琳打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林杰!怎么回事?我听说你被停职了?是不是因为网上那些谣言?他们怎么能这样!”苏琳愤怒的说
“琳琳,别急,没事。”林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调查过程中的正常程序,配合调查而已。”
“正常程序?都停职了还正常程序?”苏琳根本不信,“是不是有人陷害你?是不是因为那个沈冰?还是因为改革得罪了人?”
“事情比较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林杰打断她,“你放心,我没事。清者自清。你这几天好好上班,别担心我。”
安抚了苏琳几句,林杰挂了电话。
他知道,停职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苏琳在医院的压力也不会小。
接下来的两天,林杰按要求待在宿舍,配合调查组的随时问询。
他反复陈述自己对那笔资金不知情,与林宝山多年未有经济往来。
但调查组更看重的是证据,而目前的证据对他极其不利。
他试图联系老家的亲戚打听林宝山的情况,但电话打通后,亲戚言语闪烁,只说林宝山好像前阵子出去打工了,具体在哪不清楚。
将所有的线索都掐断了。他陷入了百口莫辩的绝境。
王鑫偷偷来看过他一次,告诉他委里现在的风向彻底变了。
之前那些支持他或者保持中立的人,现在都噤若寒蝉。
钱强副主任据说在某个小范围会议上,隐晦地表示“早就看出林杰同志作风激进,容易出问题”。
之前跳得最欢反对改革的几个院长,则开始活跃起来,四处放风说改革方向错了,应该纠正。
“林哥,你得想想办法啊!再这样下去,黑的都被他们说成白的了!”王鑫焦急地说。
办法?林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他
现在连宿舍门都不能随意出,与外界的联系受到限制,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第一次感到,个人的力量在庞大的机器和精心编织的阴谋面前,是如此渺小。
难道他的政治生涯,就要以这样一种莫须有的罪名,狼狈收场?
他为之奋斗的改革事业,也要随之付诸东流?
不甘心!一股炽烈的火焰在他胸中燃烧,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他知道,此刻必须冷静。愤怒和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重新坐直身体,目光落在墙角那个装着个人物品的纸箱上。
那里面,有他这些年积累的工作笔记,有他对医改的思考和规划。
他不能坐以待毙。
即使身处绝境,也一定要找到反击的突破口。
那个林宝山的账户,是关键中的关键。
这笔钱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被取走的?
林宝山本人,现在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