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桉是在一阵腰酸背痛中醒来的。
她发现自己竟然就那样靠在沙发边,坐在地毯上睡着了,身上只随意盖着那条薄毯。
而她的手腕,还被沙发上沉睡的孟朝屿紧紧攥在手里,经过一夜,已经有些发麻。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客厅,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照亮了孟朝屿沉睡的侧脸。
酒意似乎已经散去,他脸上的潮红褪去,恢复了平时的苍白。
长睫安静地垂着,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唇色很淡。
睡着了的他,收敛了所有的冷硬和阴郁,显得异常安静无害,甚至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
孟朝桉看着他的睡颜,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他流泪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
她轻轻动了动被攥住的手腕,试图抽出来。
即便是睡梦中,孟朝屿的力道依旧不小。
她的动作似乎惊扰了他,他眉头微蹙,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背,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这个依赖意味十足的小动作,让孟朝桉的身体瞬间僵住,一股异样的感觉顺着相贴的皮肤窜上心头。
太亲密了。
她不再犹豫,用了些力气,强行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手腕获得自由,上面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清晰的指痕。
孟朝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四肢,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或许是抽手的动作太大,沙发上的孟朝屿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的瞬间,他眼神还有些迷茫和朦胧,带着宿醉后的惺忪。
但当他的目光聚焦,看清站在沙发边、神色复杂的孟朝桉,以及自己身处何地时,他眼底的迷茫迅速褪去,被一种极致的清醒和……冰冷的疏离所取代。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快得甚至有些狼狈。
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衬衫,又抬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脸色难看得吓人。
“昨晚……”他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宿醉后的不适,但语气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冰冷,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刻意的距离感,“我喝多了。”
他陈述着事实,没有道歉,也没有感谢,仿佛只是在解释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意外。
孟朝桉看着他瞬间变脸的模样,心里那点因他昨夜脆弱而生出的柔软和同情,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恼怒。
“嗯,看出来了。”她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抱起手臂,“孟少爷酒量不行,以后还是少喝为妙,免得下次倒在哪个路边没人捡。”
她的话带着明显的讽刺。
孟朝屿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冰封的寒意:“不劳费心。”
说完,他不再看她,站起身,径直走向自己的客房,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绝。
“砰!”
房门再次被重重关上,将两人隔开。
孟朝桉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气得胸口发闷。
这人怎么回事?昨晚还抓着她手哭得像个被抛弃的小狗,一觉醒来就翻脸不认人,比冰山还冷!
真是莫名其妙!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不再理会这个阴晴不定的“弟弟”,转身走进浴室,准备洗个澡冲掉这一身的疲惫和晦气。
而客房内,孟朝屿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微微颤抖。
他记得昨晚的一切。
记得自己如何失控地喝醉,记得如何找到这里,记得如何在她面前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地流泪,记得她指尖温柔的触碰,记得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每一个细节,都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无地自容,也让他更加痛苦。
他怎么能……怎么能在她面前露出那样不堪的一面?
他最害怕的,就是被她看到自己的软弱和狼狈,看到那些肮脏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
而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她会怎么想他?一个喝醉了就抱着姐姐哭的变态?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
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只能用更厚的冰层将自己包裹起来,用冷漠和疏离来筑起防线,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昨夜发生的一切。
可是,心底某个角落,却又可耻地贪恋着昨夜那短暂的、被她温柔对待的瞬间。
这种矛盾撕扯着他,让他几乎要发疯。
他知道,经过昨夜,他们之间那层摇摇欲坠的、名为“姐弟”的薄纱,已经被彻底撕开了一道口子。
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而他,只能在失控的深渊边缘,更加艰难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