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浑浊的空气似乎凝滞不动,其中还夹杂着草药霉变后的酸腐、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腥臊。
视线所及,是杂物堆砌如废墟的环境。
辨不清颜色的衣物、发黄的卫生纸团、歪倒破碎的瓶瓶罐罐,已经干枯或腐朽的植物根茎。
唯一能证明此处尚有人迹的,是房间中央一条被踩久了勉强形成的仅供一人通行的狭窄过道,通向屋内唯一那张堆满杂物的床。
床上,一个身影正在杂物的掩埋下起伏。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头发油腻板结,胡须杂乱如野草,面色在从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弱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白。
他张着嘴,露着黄牙,鼾声如雷,对周遭的一切一无所知。
左侧勉强完整的墙柜上,几个造型诡异突兀的陶罐静静矗立,罐口被油泥浸透的黑布紧紧密封,但隐约能听到其内传来极其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仿佛是无数细足在爬搔。
墙角一个打翻的瓦瓮旁,散落着几片闪烁着金属幽蓝光泽的甲虫翅壳,以及一些早已干涸发黑的、疑似血迹的斑点。
她走过去将上面的陶罐拿下来,一个一个摆在男人的床头,随后抓起一旁粘腻乌黑的 破布盖到男人的脸上。
睡梦中的人猛地被掩住口鼻,过了一会儿才剧烈挣扎起来,一睁眼便看到眼前戴着口罩的女人。
“唔..呜呜..唔..”
可笑的是一个大男人的剧烈挣扎竟然在眼前的女人面前像是闹着玩儿一样,就在他极度缺氧濒死一瞬洛梨突然松了手。
“小心些,你这些宝贝不会因为你是主人就手下留情。”
终于呼吸畅通的男人这才看到床上的东西,顿时面露骇色,像只被踩住脖子的鸡,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他眼珠飞快转了转,瞬间面露谄媚,龇着黄牙舔着脸笑道:
“贵人,贵人高抬贵手....您来找小人是想要练蛊吗?您说,我这里什么都有,求您放过我。”
“是吗?”
“是是是...”男人一看她松口,以为自己猜对了,态度更加恭敬,指着床上一个泥土罐子道:
“您看这个,是食肉虫,只要将他放到寄主体内,它就会蚕食寄主的血肉,只等七七四十九天后,寄主便会只剩一张完整的人皮,薄如蝉翼。”
“这个名叫滚滚,进入体内便会无限繁殖,上至大脑,下至四肢,成年后便会觉得身体各处像是有泥鳅滚动,疼痛难忍,不致死却无药可医,所以叫滚滚。”
“这个,还有这个卖的最好,这蛊名叫饥饿蛊,能够让人控制不住的一直吃东西,一旦停下便会疼痛难忍...好几个贵人都喜欢从我这里订这个蛊,甚至有一个还是给自家孩子用的...您说说这可真是...”
“好了。”洛梨打断,“听你意思这些都是害人的蛊虫了?”
男人听她这话懵了一下,这才磕磕巴巴道:“是..是,这些确实只有害人的蛊虫...”
他心里疑惑,莫不是碰上个圣母?不对啊,刚醒来看她那个罗刹一样的眼神明明就是...
思及此又偷偷抬眼,看到那双冷然的眼浑身一激灵飞快改口:“不,不是,我会...贵人我去学,您要什么?治病救人,我都能给您培育出来。”
“不必了。”
“啊?”
“我是说...你不必留着了。”
男人还在想她这话什么意思,已经被眼前的人飞快遏住下巴,接着那些他好不容易制成的宝贝蛊虫全部被灌进了自己肚子。
男人:“!!!!”
他剧烈挣扎,从身后猛地抽出一把匕首,但还没捅到她眼前就被卸了胳膊,接着是四肢软趴趴滑下。
这才意识到今日或许就是他的死期,恐惧蔓延心头,奈何被捏着下巴只能发出点点呜咽声。
“忘了告诉你,你刚说的被继母喂药的那个孩子,就是我。”
洛梨垂眼,神情淡漠的将罐子开封,然后举到他嘴边又给他塞进去,动作极为优雅,看不出一点情绪。
男人却瞬间失去了眼里的神采,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片刻,又呜呜挣扎起来。
洛梨看他这样子歪歪头:“你想求我放了你,然后给我配解药?”
见她猜到意思,男人猛地点头,生怕迟一秒就被要了命。
没想到对面的人却轻笑一下,瞥了自己一眼,目光像是看着一个蝼蚁:“你可真是天真,下辈子好好当个人吧。”
说完便起身,走到门口处,找出里面两本积灰的书,离开了。
男人看她把最后的希望拿走关上了门,蛊毒的作用上来,让他眼神彻底灰败下去。
他想起是什么蛊虫了,如果别人问,他一定会特别骄傲对别人介绍:
这蛊虫叫食髓,最爱吃脑子,会从寄主的大脑开始啃食,将寄主的大脑逐渐掏空...
洛梨走出巷子,突然里面传出哄闹声。
“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
...
996看洛梨上了的士就坐在后面闭着眼睛不说话不免有些担心,小心翼翼道:
“宿主不必担心,他手上占了不少人命,死有余辜。附近又没有监控,这里也不会有人报警的。”
洛梨被996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逗得轻笑一声,她睁开眼,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想什么呢...我是觉得...太恶心了,恶心的我都要吃不下饭了。”
996:“......”
洛梨没有骗人,虽然一出门就把口罩手套扔了,但还是感觉那里面恶心的味道沾了她满身。
除此之外......
虽不是她第一次杀人,却是她第一次在一个无限接近她原本那个法制社会的地方动手。
但她内心却无比平静,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回想某个世界,“第一次”杀人时,自己就心无波澜,难道在自己猜测的不知道的那个曾经里...是个冷血无情的杀人狂魔,不然怎么会如此“熟练”的手感?
再加上刚刚脑子里闪过的几个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让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溺死,就像一场...早有预谋。
但这些只是她荒诞的猜测,还抓不住一点线索来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