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苏英达也是没辙了。
咬咬牙,他也关了手机。
转回房间,温子琳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苏沁给我打电话 ,喊救命。然后电话就断了,我再打,怎么也打不通了。”
苏英达盯住她,脑海里回荡起苏姜的话,“苏沁是温子琳教出来的,满脑子都是走捷径,一步登天……”
毫无征兆的,他转身往外走去。
一个小时后,梁丘筠接到苏英达的电话。
他喝多了酒,醉意朦胧。
“我太后悔了。”
梁丘筠已经睡了,被电话吵醒火气很大,“深更半夜的,你又发什么神经?”
苏英达嘟嘟喃喃,还是那句话,“我太后悔了。”
梁丘筠不想搭理他,刚想挂电话,听筒里换成了女人的声音。
“您好。”
“嗯?”
“这里是**酒吧,这位先生喝醉了,您是他的朋友吗?能来接他一下吗?”
梁丘筠硬起心肠,“我不是他朋友,你翻翻他的手机联系人,给他家里人打电话吧。”
说着她挂断了电话。
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后悔的人,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她之所以还接苏英达的电话,是因为苏姜。
除此以外的话题,她概不接受。
*
这一夜,几家欢乐几家愁。
天色拂晓。
宗晴从床上坐起来。
她一只脚不方便,动作很是勉强。女护工就在外面,听到声音敲门进来,帮她坐上轮椅,推去卫浴间又折腾了一阵。
好不容易上完厕所,她坐回到床上。
“夫人想起床吗?”
女护工问。
宗晴摇头,“我还想睡一会儿,你八点钟来叫我。”
约的是九点钟到民政局。
她估算一个小时应该够了。
“好的。”
女护工转身出去。
卧房里剩下宗晴一个人,她没什么睡意,侧着身体,目光落在窗户的方向。
签完了字就正式离婚了,原计划下午就坐飞机去往海南岛。
那边温暖,还有不亚于c市的海鲜,先去那边住几个月。后面去哪里,就看当时的心情。她有钱,又有闲,日子可以过得轻松惬意。
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当时身体很好,觉得天大地大,可以任由着她翱翔,可现在她脚崴了,做什么都不方便,情绪就有些不对劲了。
她已经五十几岁,随着年纪的增大,身体会愈来愈差,类似的事情也会经常发生。
儿子当然是好的,但生病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还有精神上的空,身边没个知冷热的人,她想想都觉得委屈。
眼泪叭嗒地往下流。
一直哭到护工喊她起床,去卫浴间的镜子前看,一双眼睛肿得好像两颗小核桃。
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用冷水敷了几下,有一点作用,但是不明显。
而且时间也来不及。
她只能戴上墨镜。
知道她要去民政局,陆晨矅把小顾派过来,这个是万金油,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做。
不过也折腾,勉强准时,九点零一点,坐着轮椅的宗晴,进了民政局的大门。
临近春节,结婚离婚的人不多,零星的一对两对,都用诧异的眼神看她。
宗晴反正戴着墨镜,不在意别人的打量。
她顾自东张西望,但是没有看到陆潭。
心绪复杂,她给陆潭打电话。
好久才有人接。
听筒里是奄奄一息的声音,“我高烧发到四十度,住院了。两瓶盐水下去,温度还有三十八度八,医生说我没有烧傻掉,是运气。今天要吊一天的盐水,没办法过去了。”
“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宗晴气恼,害她折腾了半天。
“烧晕过去了,刚刚被你的电话叫醒。”
陆潭还是有气没力,“你在民政局?”
“嗯。”
“问一下能不能延几天签字。”
“不能。”
因为崴脚的缘故,宗晴查过相关的条款,此刻朗朗道来,“任何一方未到场签字,视为撤回申请,无法完成登记。当然后面还能申请,但是要重新计算冷静期。”
陆潭“哦”一声,停顿片刻,他慢吞吞地说,“那就再次申请吧,手续我会去办,只是时间上还要拖一阵。但你也无所谓吧,又不急着结婚。”
宗晴却说,“谁说我不急着结婚。”
陆潭意外,“你打算……再婚?”
“当然,我又没打算一个人孤独终老。”
宗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她只觉得心脏怦怦地跳,脑子都是晕的。
听筒里却很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陆潭的声音又响起来,“那你多等一会儿,我会尽快到的。”
“嗯。”
宗晴应下。
电话挂掉,她默声不语地盯着前方的某一点虚空,整个人陷入一种姑且称之为茫然无措的感受当中。
她在陆潭这儿作了一辈子,他都是好声好气地应承下来。
今天是他俩一起的最后时刻,她没忍住,又作了,而他也习惯性地应下了。
但是宗晴觉得空虚,心底的那一点牵绊,马上就要消失了。
一个多小时后,陆潭终于出现在民政局的门前。
史无前例的,民政局迎来的救护车带来的病人,担架抬下车,最后也换了轮椅。
推到里面。
同样坐着轮椅的一对男女,面面相觑着。
宗晴一瞬不瞬地盯着陆潭。
他是病容,面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显出了老相。
“都进屋了,怎么还戴着墨镜?”
陆潭则问。
他手上还挂着吊瓶,有护工举着。
宗晴不想答这个问题,转过头,“去办事吧。”
陆潭闭上嘴,不再说话。
凭他对宗晴的了解,她也是口是心非。眼睛极大可能是哭肿了,却死撑着场子,摆出输人不输阵的架势。
他全都知道。
但又能怎么样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有签字离婚这一条路了。
民政局也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情,紧急开通残障人士的特殊通道,特事特办,用最快的速度帮这两位办好了离婚手续。
字签了,证也换了。
宗晴终于和陆潭说了一句话,“你保重。”
陆潭盯着她,问了一句很诡异的话,“当年你为什么选我?”
宗晴怔住,戴着墨镜的眼睛里浮起一道惆怅。
“你不知道?”
陆潭被她问得一愣,但他又问,“为什么?”
宗晴的面色没有变化,心头却是幽深的叹息。
“因为在对我好的人里面,你家最有钱。”
她不知道这个答案,陆潭是不是满意?但她确实也不想继续面对他。
“走了。”
轮椅转身的瞬间,宗晴又有眼泪流下来。
为什么?
他竟然问这个问题?
当然是因为爱他,否则怎么可能嫁给他?
年轻时候的大美女宗晴,也是一个恋爱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