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坳的惊天爆炸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焦土之上,血气与死气混合的刺鼻气味弥漫。靖王宇文战在亲卫搀扶下站立,望着眼前化作废墟的祭坛,心中虽胜,却无半分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后怕与对远在落星峡那位贤弟的无尽感激。他迅速下令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同时派出精锐斥候,严密监视萎缩却未消失的幽冥通道以及巫族可能的反扑。
落星峡山洞内,则是一片相对的宁静。
林正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周身气息如深潭古井,波澜不惊。方才那跨越千里、精准引爆血祭大阵的“净世惊鸿”,几乎抽空了他新生的净世本源与心神之力。此刻,他正全力运转《三算天书》中记载的秘法,结合净世道种的“归元”特性,引导天地灵气缓缓滋养干涸的经脉与识海。
莹白如玉的净世道种在丹田内缓缓旋转,散发出温和的光晕。每一次旋转,都如同最精密的磨盘,将吸入的灵气提纯、炼化,转化为精纯的净世法力,同时修复着因过度消耗而产生的细微裂痕。混沌的包容、轮回的流转、净世的纯净,三种力量在道种内部达成了一种动态的、生生不息的平衡。他的修为,在经历这番极限压榨与生死感悟后,非但没有跌落,反而隐隐有更加凝实、向筑基中期巅峰迈进的趋势。
灵犀法眼在沉寂中亦得到滋养。无需刻意催动,其感知范围便自发扩张,对天地间能量流动、因果丝线的洞察愈发敏锐。他甚至能隐约“听”到落星峡深处,那即将彻底消散的净世天尊残留意志,发出的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些许欣慰的叹息。
“小子,根基算是彻底稳住了。”破戒器灵的声音带着难得的轻松,金身虚影在林正识海中舒展,“经此一役,你这净世道种算是历经淬火,真正与你神魂肉身完美融合。日后修行,只要循序渐进,前途不可限量。”
林正缓缓睁开眼,眸中神光内敛,却更显深邃。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力量如溪流般重新充盈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与踏实感油然而生。
“多谢前辈护持。”林正诚心道。若非破戒器灵关键时刻以佛国愿力稳固他的心神,后果不堪设想。
“嘿嘿,你我一体,何须客气。”破戒器灵摆摆手,随即金眸微眯,望向西南方向,语气转而凝重,“不过,真正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
林正顺着它的目光“看”去,灵犀法眼穿透虚空,只见那幽冥通道虽萎缩,但其深处凝聚的怨毒与死寂,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血祭失败而变得更加深沉和危险,仿佛一头受伤的凶兽,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积蓄着更恐怖的疯狂。而更远处,巫族活动的区域,一股更加隐晦、却带着某种古老召唤意味的波动正在悄然增强。
“幽冥不会甘心,巫族更不会罢休。”林正沉声道,“他们定然在谋划更歹毒的手段。”
“不错。”破戒器灵点头,“尤其是巫族那个老鬼,最是诡计多端。他损失了一个重要祭坛和大量人手,绝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他可能会动用一些被封印的禁忌之物,或者,寻求……更古老存在的帮助。”
仿佛是为了印证破戒器灵的担忧,千里之外,西南瘴疠之地的最深处。
一座完全由黑色枯骨垒砌而成的金字塔状祭坛顶端,巫族大祭司的本体,缓缓睁开了那双如同深渊般的眼眸。他面前悬浮着一面由不知名兽皮制成的古老卷轴,卷轴自动展开,上面用暗红色的血液绘制着扭曲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符文。
大祭司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逼出一滴蕴含着磅礴巫力与一丝本源魂血的暗金色血珠,滴落在卷轴中心。
“以吾之血,唤汝之名……沉睡于时光之外的‘影巫之祖’,聆听后裔的祈求……”大祭司的声音沙哑而古老,带着一种穿越万古的沧桑与疯狂。
卷轴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幽光,血珠融入其中,化作一道细如发丝、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空间壁垒的暗影,悄无声息地遁入了虚空深处,消失不见。
大祭司做完这一切,气息明显萎靡了一分,但他眼中却闪烁着狂热与期待的光芒。
“净世传人……林正……待‘影祖’的目光降临,看你如何抵挡这源自因果本源的抹杀……”
一股迥异于幽冥死寂、也不同于祖巫蛮荒的,带着极致“虚无”与“遗忘”意味的恐怖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法则的层面,荡开了微不可查却影响深远的涟漪。
落星峡山洞中,正在凝神感知的林正,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灵犀法眼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冰冷触感,仿佛被某种无法理解、无法形容的存在,隔着无尽虚空,淡淡地“瞥”了一眼!
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林正和破戒器灵的脸色,同时变得无比凝重。
“刚才……那是什么?”林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惧。那种感觉,比直面幽冥魔神更加令人不安。
破戒器灵金身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
“影巫……”
“传说中,执掌‘因果暗面’,能于无声无息间抹除存在痕迹的……禁忌之祖。”
山洞内,刚刚恢复的宁静,被一股更深沉的寒意打破。阳光透过石缝照入,却仿佛失去了温度。
新的威胁,已然露出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