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娜关于“倾听盔甲”的建议,听起来如同梦呓,但在当前线索几乎断绝的情况下,赫敏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这并非盲从,而是基于她对魔法世界“万物有灵”潜在规则的尊重,以及一种近乎绝望下的尝试。
她没有告诉哈利和罗恩具体计划,只说自己需要一些时间独自研究。
她再次来到了八楼,那个熟悉的、挂着巨怪棒打傻巴拿巴挂毯的走廊。
此刻是下午,阳光透过高窗,在冰冷的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套中世纪风格的盔甲如同沉默的哨兵,伫立在墙壁的凹陷处。
它们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关节处有着细微的锈迹,空洞的面甲后面是永恒的黑暗,仿佛在凝视着时间的流逝。
赫敏放轻脚步,缓缓走近其中一套看起来最为古老、铠甲上带有复杂藤蔓浮雕的盔甲。
它手持一柄巨大的、已经钝了的战斧,姿态威严。
如何“倾听”?
她回忆起卢娜的话“用这里”,指着心口。
这听起来太玄乎了。
赫敏更相信魔法的共鸣和能量的互动。
她首先尝试了最直接的方式——魔法探测。
她抽出魔杖,低声念出几个用于探测魔法残留和能量波动的咒语。
魔杖尖在盔甲上方缓缓移动,发出微弱的荧光。
反馈回来的信息很模糊,只有一些极其微弱的、年代久远的防护魔法痕迹,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属于城堡本身的古老魔力脉动。
没有近期被频繁触发或用于监视的迹象。
她不甘心,又尝试了更冷门的“回响咒”,一种用于读取无生命物体上短暂记忆片段的高深魔法(通常对近期发生过强烈情感或魔法事件的物品有效)。
咒语的光芒没入盔甲,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这些盔甲存在的岁月太漫长了,日常的琐碎早已被时光磨平,无法留下清晰的印记。
两种理性的方法都失败了。
赫敏感到一阵挫败。
难道卢娜真的只是在说疯话?
她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看着那套沉默的盔甲,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不知从哪个通风口吹入走廊,拂过盔甲的战斧,那锈蚀的刃口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如同叹息般的嗡鸣。
赫敏猛地抬起头。
不是魔法探测,不是记忆回响……是共鸣?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这些盔甲与霍格沃茨城堡共生数百年,它们或许本身就已经成为了城堡魔力网络的一部分,像一个个固定的节点,记录着流经它们的“信息”。
要读取这些信息,或许需要的不是外部的魔法刺激,而是……融入。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摒弃脑海中所有的杂念和固有的逻辑思维。
她不再把自己看作一个施法者,而是尝试将自己想象成这古老走廊的一部分,一块石头,一缕空气。
她放缓呼吸,将手轻轻按在冰冷粗糙的石墙上,感受着那亘古的凉意,试图去捕捉那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却又难以捉摸的城堡本身的“意识”。
这感觉很奇妙,也很困难。
她的理性大脑不断试图分析、质疑,将她拉回现实。
她强迫自己放松,将精神放空,像练习大脑封闭术时那样,向内收敛,却又向外延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起初,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和寂静。
渐渐地,当她几乎要放弃时,一种极其细微的、非视觉非听觉的“感知”开始浮现。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更像是一种情感的涟漪,或者说是信息的幽灵,如同水底的暗流,在她扩展的感知边缘滑过。
她“感觉”到了过往学生的匆匆脚步留下的短暂“印痕”:兴奋、焦虑、疲惫……
她“感觉”到了费尔奇和他的猫洛丽丝夫人巡逻时散发出的那种“警惕”与“不满”……
她“感觉”到了皮皮鬼恶作剧时留下的混乱而欢快的“波动”……
这些“感觉”模糊不清,转瞬即逝,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
她将所有的注意力,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那套古老的藤蔓浮雕盔甲上。
她想象着自己的意识如同一根藤蔓,轻轻地缠绕上去,试图与它那沉寂了数百年的“存在”建立连接。
更深的沉寂。
仿佛在试图唤醒一块真正的石头。
就在她的精神力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
突然,一股冰冷、粗糙、带着铁锈和尘埃气息的“洪流”猛地撞入了她的感知!
这不是清晰的记忆画面,而是一系列混乱、破碎、叠加在一起的感官碎片和情绪烙印:
深夜的足音(频繁、匆忙、带着焦灼)——属于一个年轻的、步伐略显虚浮的男性。
这足音近期重复出现,每次都伴随着一种强烈的痛苦、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决绝。
是马尔福!
赫敏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那混合着古龙水、魔药和……黑魔法标记散发出的淡淡硫磺味!
低沉的、压抑的啜泣声(绝望、无助),有时会伴随着足音出现,有时单独回荡在空寂的走廊。
同样是马尔福。
门扉开合的“意念波动”(非物理声音,而是空间被魔法扭曲时产生的涟漪),有求必应屋被频繁召唤。
每次召唤时,都伴随着马尔福心中强烈的、单一的渴望:“一个不会被发现的地方……一个能完成它的地方……一个能救我们家族的地方……”
近期,一股新的、截然不同的“印记”出现,强大、沉稳、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和冰冷的意志。
这个“存在”也曾数次在深夜来到这里,但没有进入有求必应屋,只是长时间地凝视着那幅挂毯,仿佛在评估,在等待。
是斯内普!
最让赫敏心惊肉跳的发现:从那些破碎的感官碎片中,她拼凑出一个信息:马尔福在有求必应屋内进行的,似乎不仅仅是练习或藏匿。
他似乎在组装什么东西!
她“感觉”到金属的冰冷碰撞声、木材被切割的摩擦声,以及一种危险的、不稳定的魔法能量核心被反复调试时散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波动!
那能量属性阴暗、扭曲,充满了破坏性,绝非霍格沃茨教学范畴内的任何魔法道具!
信息洪流戛然而止。
赫敏猛地睁开眼睛,踉跄着后退几步,背心已被冷汗浸透。
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嗡嗡作响,一阵阵剧烈的抽痛从太阳穴传来。
这种“倾听”对精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她扶着墙壁,大口喘息,脸色苍白,但眼中却闪烁着震惊和了然的光芒。
她成功了!
以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方式,窥探到了马尔福的秘密!
马尔福不仅回来了,他正在有求必应屋里,秘密地制造一件危险的魔法物品!
那东西蕴含着极其不稳定的黑暗能量,其目的不言而喻,很可能是用于执行伏地魔下达的、卡卡洛夫未能完成的任务,或者是更可怕的阴谋!
而斯内普,他知道!
他一直在暗中监视着马尔福!
赫敏的心沉了下去。
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严峻。
马尔福已经从一个崩溃的棋子,变成了一个正在组装致命武器的、危险的执行者。
必须阻止他!
必须弄清楚他到底在造什么!
但是,如何阻止?
直接对抗?
马尔福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一旦打草惊蛇,他可能会狗急跳墙,提前使用那未完成的武器。
告诉教授?
斯内普已经知情却按兵不动,邓布利多……他会直接干预吗?
还是另有打算?
赫敏感到一阵棘手。
她获取了关键情报,却陷入了更深的困境,知道了危险,却不知该如何安全地化解它。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套沉默的盔甲,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是感谢?
还是对魔法世界更深层奥秘的敬畏?
她转身离开,步伐坚定。
古老的回响已被倾听,秘密已然揭晓。
接下来,是行动的时刻了。
只是,这一步,该如何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