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门的瞬间,阿骨打已经缩在书架后头,尾巴夹得紧紧的,像根冻硬的麻花。他冲我眨眨眼,压低声音:“昭哥,萧景珩那孙子真来过这儿,借了三次北境的卷宗,最后一次还打了封存申请。”
我没吭声,手指摩挲着断剑的锈口。那点温热还在,像是刚从谁心头剜下来的铁块。
“走,先去前台晃一圈。”我拎起一本《初级元素导论》,封面都快散架了,“让他们记住我在这儿瞎翻书。”
管理员老头正低头抄录什么,听见脚步声抬头瞥了一眼,又垂下眼皮。
我把书往桌上一拍:“这本第三十七页,风系符文画反了,你们图书馆就这水平?”
他皱眉翻了几页,果然发现错印,语气立马硬了:“学员,请注意言辞,我们馆藏由圣院统一校审——”
“哦,那你们圣院是不是也统一瞎?”我打断他,“连个符文都能印错,还敢收钱让人查档案?”
老头脸涨红,正要发作,我已转身走开,嘴角微扬。
【嘴炮压制,疯批值+15】
体内那股热流轻轻一荡,舒服得我想哼歌。
阿骨打趁机溜进后台,人影一闪就没影了。
我沿着中央通道慢慢逛,两旁书架高得看不见顶,灰扑扑的册子挤在一起,像一群站岗的老学究。空气里有股陈纸味,混着点药草熏过的苦气,闻多了脑袋发沉。
但我没停下。
拐到古籍修复区时,架子上一堆焦边破页的残本堆在角落,标签写着“待整理”。我随手抽出一本,封皮烧得只剩半截,《远古战魂录·残卷》几个字歪歪扭扭,墨迹像是干涸的血。
翻开第一页,画面直接钉住我的视线。
一双眼睛。
血红色的瞳孔,中间竖着一道裂痕,像被什么力量强行撕开。旁边一行小字:“神念临世,焚天裂地。”
我指尖一顿。
这不是幻觉。
刚才那一瞬,书页上的血纹闪了一下,只有我能看见的文字浮现在眼前:
“……魔尊之眼,觉醒于怒。”
断剑突然震了下,不是错觉,是它在回应。
我立刻合上书,装作嫌弃地嘟囔:“谁把烧糊的破书摆出来丢人现眼?”
话音刚落,余光扫见走廊尽头有人影缓缓靠近。
灰袍,拄杖。
陆九渊。
我心跳没乱,反而笑了。
“哎哟。”我故意抬脚把书撞下去,啪地摔在地上,“烂书还占地方。”
弯腰捡起时,顺手塞进旧袍夹层。布料粗糙,但够厚,藏得住东西。
抬头正好对上陆九渊的目光。他站在三步外,蛇头杖轻点地面,眼神浑浊却透着精光。
“楚昭。”他慢悠悠开口,“来看书?”
“嗯啊。”我拍拍袖子,一脸无辜,“听说多读书能治蠢病,我想试试。”
他嘴角扯了下,视线滑向空了的书架位:“这本《远古战魂录》,你不觉得晦涩难懂吗?”
“不懂。”我说,“就像我不懂为什么有些人天天关心别人看什么书,是不是自己闲得慌?”
【直球怼脸,疯批值+20】
热流窜过脊椎,断剑嗡鸣一声,像是在笑。
陆九渊没动怒,反而往前踱了半步:“你最近很活跃。考核场上那一手‘点火’,可不像丙班教出来的。”
“兴趣使然。”我耸肩,“您要是想夸我进步快,可以直接说,不用绕这么大圈子。”
“我不是夸你。”他盯着我,“我是提醒你,有些知识,看了未必有益。”
“那您说,哪些不该看?”我反问,“比如三年前北境荒原的死亡记录?听说有人偷偷改过几笔,把不该死的人写进了名单里。”
他眼神微动。
“没有证据的事,少提为妙。”他声音低了几分,“圣院不容许谣言滋生。”
“那要是有证据呢?”我逼近一步,“比如说,借阅签名单上清清楚楚写着某个白衣公子的名字,三次调档,最后一次还建议封存——这算不算证据?”
陆九渊沉默两秒,忽然笑了:“你是在查萧景珩?”
“我在查我自己。”我退后半步,抱臂而立,“毕竟谁都不想活成别人编的故事。”
他看着我,良久才道:“真相有时候比谎言更伤人。你确定要挖到底?”
“不确定。”我咧嘴一笑,“但我确定,不挖的话,明天躺进棺材的人就是我。”
他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敲了下蛇头杖。
咚。
一声闷响,整排书架似乎都颤了颤。
我感觉到怀里的书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阿骨打这时从侧廊钻出来,手里攥着张泛黄的拓印纸,冲我点点头。
任务完成。
我朝陆九渊拱手:“多谢长老指点,晚辈受益匪浅。”
说完转身就走。
脚步不急,也不慢,像刚看完一场无聊讲座的学生。
走出十来步,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楚昭。”
我停下,没回头。
“下次来,记得提前报备阅读清单。”他说,“免得误触禁制。”
“好啊。”我摆摆手,“下次我带个书单过来,标题就叫《如何优雅地当个幕后黑手》。”
身后没了动静。
我继续往前走,穿过青铜大门,冷风扑面。
阿骨打跟上来,低声说:“昭哥,小灰尾刚传消息,萧景珩的人正在找昨晚送盒子的杂役,估计想灭口。”
“让他们找。”我摸了摸怀里的书,“等他们找到人的时候,真相早就晒在太阳底下了。”
“那这本书……”他瞅了眼我胸口凸起的位置,“真写着你那双血眼的事?”
“不止。”我说,“它提到了‘怒’。”
阿骨打一愣:“啥意思?”
“意思就是——”我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远处暮色中的塔楼,“我不是靠系统才疯的。”
“我是因为本来就疯,所以系统才选中了我。”
阿骨打挠头:“听不懂。”
“没关系。”我笑了笑,“等你看懂的时候,说不定也能踩一脚烂书,顺走点宝贝。”
我们拐进长廊,灯光昏黄,照得墙壁泛青。
快到居所时,我忽然察觉不对。
怀里的书,温度越来越高。
不是发热,是像贴着一块刚出炉的烙铁。
我解开外袍扣子,准备把它拿出来看看。
就在这时,指尖碰到书皮的一刹那,一行新浮现的文字刺入脑海:
“……当血瞳再现,旧主将醒,容器易主,命途逆转。”
我猛地攥紧书角。
容器?
谁是容器?
还没来得及细想,前方拐角处传来脚步声。
两个人影并肩走来,一个是巡逻弟子,另一个穿着执事服饰。
我迅速把书往内袋一塞,拉好衣服。
“楚少爷这么晚还不休息?”执事笑呵呵地问。
“刚去图书馆充了个电。”我说,“脑子太贫瘠,怕睡着了被梦里的题考死。”
那人笑容僵了僵。
我们错身而过。
走了几步,阿骨打小声问:“昭哥,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说有人想夺舍你?”
我没回答。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我只记得,断剑在袖中震得厉害,像是里面那个家伙,终于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