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
叶明远和刘氏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一瞬间竟没能理解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
但女儿脸上那种前所未有的惊恐和苍白,比任何解释都更具冲击力。
“快!”,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因急促而尖锐,“爹,用湿泥把火堆盖住,只留一点火星!娘,快把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拖到最里面去!快!”
叶明远打了个激灵,再也顾不上问什么,手脚并用地扑向火堆。他用手刨着潮湿的泥土,一层层地盖在燃烧的木头上,明亮的火焰迅速被压制下去,只剩下袅袅的青烟和微弱的红光。
刘氏也动了起来,她拖着家里仅有的几个破布包裹,拼命地往山洞最深处的黑暗里拽。
山洞内瞬间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混乱和恐慌。
叶蓁蓁知道在这个时候要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此刻的慌乱,只会加速他们的死亡。
她先是冲到洞口,将那些作为伪装的藤蔓拉得更密实了一些,又捡了几块碎石和枯叶,胡乱地堆在洞口下方,力求让这里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被藤蔓封死的石缝。
做完这一切,她立刻转身,奔向角落里那个最大的麻烦——萧衍。
他依旧在昏迷中,身体烫得惊人,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吐着模糊的音节。
他就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叶蓁蓁没有时间犹豫,她从怀里掏出那把还沾着泥土的青蒿,连同之前采的几样草药,胡乱地塞进嘴里,用尽全力嚼碎。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和草腥味在口腔里炸开,呛得她几欲作呕。但她只是死死地皱着眉,将那些混合着唾液的药渣吐在手心,然后另一只手掰开萧衍的嘴,把握住药渣的手对着萧衍的嘴,将药渣挤压握住,手里的药渣被挤压后汁水顺着手流到了萧衍的嘴里,他下意识的吞咽了。叶蓁蓁嚼几口喂了下去,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让药快点发挥作用。然后把萧衍放好躺着。
“蓁蓁,好了吗?”叶明远压低了声音,带着颤抖的声音问。
“好了!爹,娘,快过来!躲到这块大石头后面,别出声!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叶蓁蓁拉到着叶母叶父到山洞最深处的一块天然巨石后,这里是视线的死角。
一家三口像鹌鹑一样紧紧地挤在一起,连同那个昏迷的男人,瑟缩在无边的黑暗里。山洞外,林间的风声似乎都静止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隐隐约约的听到是越来越近的、杂乱的脚步声,以及男人粗鲁的说话声。
“妈的,这山路真他娘的难走!”
“头儿,你看那边,好像有个山洞!”
叶蓁蓁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心跳声会出卖他们。
她能感觉到,身旁的母亲在剧烈地颤抖,牙齿都在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叶明远则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死死地捂住了妻子的嘴,自己的身体也绷得像一块铁板。
脚步声,在洞口停了下来。
一道火光,透过藤蔓的缝隙,如同一条毒蛇的信子,探了进来,在他们对面的石壁上投下了一片斑驳摇曳的光影。
“一堆破藤,里面黑漆漆的,看着不像能藏人。”一个声音在洞口响起,带着一丝不屑。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另一个声音提议道。
叶蓁蓁握着斧子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被发现,她就冲出去,能拼一个是一个!
“看什么看!一股子骚味,八成是野狐狸窝!”那个像头领的声音不耐烦地骂道,“赶紧走!天亮前要是还找不到人,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去那边看看!”
那股“骚味”,大概是叶蓁-蓁情急之下嚼碎的草药味。那些草药混在一起,气味确实古怪刺鼻。
“是,头儿!”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朝着远离的方向。
洞内的三人,却依旧一动不敢动。
就在叶蓁蓁以为危机已经过去的时候,那个昏迷中的男人,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唔……”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山洞里,却清晰得如同炸雷!
叶蓁蓁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就用那只沾满了泥土和草药汁水的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几乎是同一时间,洞外传来一声警惕的低喝:“什么声音?”
刚刚远去的脚步声,又一次停了下来!
完了!
叶蓁-蓁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闯祸并没有发生。
只听见另一个声音大大咧咧地笑道:“老三,你是不是被吓破胆了?这深山老林的,有点鸟叫兽鸣的,不是很正常吗?快走吧!”
“……可能是我听错了。”那个警惕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
脚步声,这一次,是真的渐行渐远了,直到最后,彻底消失在寂静的夜色里。
又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叶蓁-蓁的手臂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酸麻,她才敢缓缓地松开手。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身旁的刘氏,早已泣不成声,却依旧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叶明远则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靠着石壁,整个人都在不住地发抖。
山洞里,只剩下三道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死里逃生的寂静中,交织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