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记烧鹅铺子门面不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木头招牌被油烟熏得发黑，但门口悬挂着几只油光发亮、色泽金红的肥硕烧鹅，散发着无比诱人的焦香与肉味，混合着秘制酱料的气息，霸道地钻进鼻腔，瞬间就勾动了最原始的食欲。
铺子老板是个围着油腻围裙的胖老头，正麻利地给客人切着鹅肉，看到白辰这一行气质独特的人停在铺子前，尤其是看到打头的灰衣青年手里还牵着头瘦驴，不由得愣了一下。
白辰利落地从驴背上翻身下来，动作轻盈利落得与之前的慵懒判若两人。 他深吸了一口空气中浓郁的香味，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满足表情， 走到柜台前，指着挂着的烧鹅：
“老板，来五只……不，来十只！”
“十……十只？！”胖老板手里的刀差点掉在案板上， 瞪大了眼睛，看看白辰，又看看他身后那几个不像是大胃王的徒弟，“客官，您……您几位吃得完吗？这鹅可肥着呢！”
“吃得完，吃得完。”白辰笑眯眯地，顺手将手里那卷碍事的皇榜塞到旁边云阳怀里， 又从怀里（也不知他怎么掏出来的）摸出刚才进城时，那王主簿碍于规矩，预支给他们作为“盘缠”的几锭小银元宝，“啪”地一声放在案板上， “打包，带走。”
胖老板看到银子，眼睛一亮，也不再废话，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 手脚麻利地开始剁鹅、打包。锋利的砍刀与骨头碰撞发出“咚咚”的闷响，油脂滴落在砧板上，滋滋作响。
很快，十个油纸包被打包得严严实实，摞起来老高。浓郁的肉香几乎化为了实质，引得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吞咽口水。
云阳主动上前，轻松地将那摞起来比他脑袋还高的油纸包抱在怀里， 深深吸了口气，憨厚的脸上满是陶醉： “香！真香！比俺在山里打的野味还香！”
陆远看着师尊那副盯着烧鹅、眼睛发亮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秦双儿微微侧过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鼻翼也轻轻翕动了一下。
敖青虽然依旧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油纸包上瞟，龙族对高质量的血食本能地感兴趣，即便这只是凡俗之物。
白辰自己先拿起一个油纸包，迫不及待地打开， 里面是一只完整的、烤得恰到好处的鹅腿，外皮酥脆，肉质饱满。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直接上手，大大地咬了一口。
“咔嚓……”酥皮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嗯——”白辰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细细咀嚼着，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愉悦，仿佛品尝的是什么龙肝凤髓，天地至味。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对徒弟们说： “都愣着干嘛？吃啊！趁热！”
得到师尊首肯，云阳立刻也抓起一个包裹，狼吞虎咽起来，吃得满嘴流油，连连称赞。
陆远和秦双儿相视一笑，也各自取了一份，举止相对文雅地品尝起来，但眼中也流露出惊艳之色，这凡俗美食，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敖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香气的诱惑，也拿过一个最小的包裹，小口咬了一下，随即眼睛微微一亮， 咀嚼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分。
一行人就这么站在烧鹅铺子门口，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形成了一道与这紧张萧条的边城格格不入的风景线。
那瘦驴凑到白辰身边，用脑袋蹭着他的胳膊， “嗯啊嗯啊”地叫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鹅腿。
白辰哈哈一笑，撕下了一大块不带骨头的鹅肉，递到驴子嘴边。 那瘦驴毫不客气，舌头一卷就吞了下去，咀嚼了几下，竟也露出了类似享受的神情，尾巴欢快地甩动着。
胖老板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更盛，一边擦着手，一边搭话道： “几位客官看着面生，是远道而来吧？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他注意到了云阳随手放在一旁的那卷明黄色绸布，但没看清是什么。
陆远咽下口中的食物，擦了擦手，温和地回应道：“多谢老板关心，我等确实要远行，往西边去。”
“西边？”胖老板脸色微微一变，压低了声音， “可是要去那……珈蓝寺方向？”
“老板也知道珈蓝寺？”陆远心中一动。
“哎哟，怎么不知道！”胖老板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 “最近往西边去的商队可是倒了血霉了！别说商队，就是一些据说很厉害的修士老爷，去了都没见几个回来的！”
他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神秘和恐惧： “客官们要是真往那边去，可得千万小心！听说啊，那珈蓝寺现在自身都难保！他们后山，前些日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极其厉害的大妖，凶得很！刚刚突破到妖帝境界（相当于化神期），霸占了山头，搅得方圆千里不得安宁！珈蓝寺的高僧们没办法，只能封山自保，连山门都不敢出了！”
“妖帝？”云阳停下了咀嚼，瓮声瓮气地问， “很厉害吗？” 他没什么概念。
胖老板用一种“你这都不懂”的眼神看了云阳一眼， 解释道：“那可是能化形的大妖王！听说一巴掌就能拍碎一座小山头！吐口气就能毒死一城的人！厉害得没边儿了！所以啊，几位客官，听小老儿一句劝，要是没什么天大的事，还是别往那边去了，太凶险了！”
他又看了看那卷皇榜，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不再多说，转身回去继续忙活了。
陆远面色凝重地看向白辰： “师尊，若这老板所言非虚，珈蓝寺封山，后山有妖帝盘踞，这求取《净世梵音经》之事，恐怕……”
白辰已经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最后一口鹅肉， 满意地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渍，又拿出一个干净的手帕（也不知他何时准备的）擦了擦手和嘴。
他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屋檐，望向了西方，脸上依旧没什么紧张的表情，反而带着点……饶有兴致？
“封山了？”他轻轻拍了拍手，将油纸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语气轻松地说道：
“那正好。”
“人少，清净。”
“走吧，吃饱喝足，该上路了。”
他翻身再次骑上瘦驴，拍了拍驴脖子。
那瘦驴吞下最后一口鹅肉，打了个满足的响鼻，甩了甩尾巴，载着白辰，嗒嗒嗒地朝着西城门的方向走去，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什么妖帝盘踞的凶险之地，而只是一个寻常的旅游景点。
云阳连忙抱起剩下的烧鹅，快步跟上， 嘴里还嘟囔着：“妖帝？不知道抗不抗揍……”
陆远和秦双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与一丝早已习惯的淡然。
敖青冷哼一声，但还是跟了上去，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 妖帝？听起来比林凡那个“铃铛”有意思一点。
十个油纸包的烧鹅，一顿饕餮，便成了奔赴万里险途的开端。这无敌门的行事风格，依旧是如此的……难以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