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的封副主任直皱眉，这根本不是养闺女，是在投资，甚至何大志对儿子的爱也是在投资：“你怎么能这么想，闺女培养好了未必比儿子差，何大志同志，你这种想法可是落后了。”
何大志整个人油盐不进的：“封主任，俺不懂你讲的那些大道理，俺只知道，大丫上学不值，你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值，恁别劝了，俺没有那个闲钱让大丫上学，俺供她们娘几个吃穿就已经够难的了。”
而且他现在就两个儿子，还是少了点。
几乎每次来都是这些话，饶是封副主任经验丰富，心里也忍不住一阵挫败。
倒是沈穗，瞬间抓住了何大志这种男人的痛点：“何大志同志，我觉得有一点你盘算错了，你老说闺女是别人家的，那别人家也分好坏啊，你想想，你不给大丫读书，将来她嫁的人家大概率跟你们家一样，负担重，吃不饱，借钱过日子，你猜猜，到时候借钱的时候，大丫第一个想到的会是谁？不还是你们当爸妈的嘛，你难道还真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闺女饿死？到时候多少都得往外借个几毛一块的对不对？”
“那你在反过来想一想呢，大丫读了书，就能找一个条件好的婆家，不止大丫能念着你们当爸妈的好，她日子好过了，还能不反过来拉扯弟弟们嘛？”
“大志同志，眼光要放长远啊，不要只看眼前的付出，你要想想未来的收获，大丫长的好看，再读几年书，到时候附近这一片的年轻人不得看直了眼去，那时候，什么样的女婿轮不着你挑啊，你也就付出这五六年，未来可是有可能给你儿子们找一个强有力的姐夫的，你想想，哪个更划算？”
跟这种人，聊情怀说政策根本没用，你得从他最关注的利益出发。
何大志关注的无非就是儿子的未来，沈穗就从这一点来劝。
太大的效果封副主任还没看出来，但她跟何大志打了那么多的交道，能看出这一番话，何大志是听到心里去了。
听进去好啊，听进去好，听进去了才有改变的可能。
过犹不及，封副主任等了片刻，适时的提出告辞：“小沈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你们夫妻两个好好考虑一下，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还得往下一家去。”
何大志神游天外，是许菊香张罗着把两个人送走的。
从何家出来，封副主任拍了拍沈穗的肩膀：“小沈，你啊，那些话说的也太大胆了。”
她们做妇女工作，大多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小沈倒好，直接把女娃娃放到秤上论斤称了。
“咱们又不是要改造何大志，只是想帮助何大丫而已，结果对了就行，手段说法又有什么要紧的。”这是沈穗的三观。
对待非常人行非常之事。
像何大志这种人的三观已经形成了，劝再多不如直击核心有用。
到这一刻，封副主任总算是理解了，老钱为什么力排众议要把小沈招进来，这“歪门邪道”有时候是真好用啊。
歪门邪道出奇招。
“行了，这件事要是成了，我去主任那里给你请功，何大志一家可是咱们妇联最头疼的人家之一。”
“那我就不跟封大姐客气了啊。”
“年轻，就是有冲劲，脑子也活泛。”这是封副主任对沈穗的评价。
钱主任听到以后，笑睨了她一眼：“怎么，不担心小沈冲动办错事了？”
“你看你得意的那个样子吧。”封副主任拿筷子指了指她，两人也就在午饭的时候，才能说笑两句。
另一边。
被两个人谈论的沈穗，吃完饭，赶场似的跟李素文和胡淑芬会合，一块去探望陈玉。
虽然之前沈穗往医院跑了好几次，但那不算是正式探望，本来沈穗觉得，不用那么麻烦的，但架不住李素文和胡淑芬的磨，想着去一趟也行。
去之前，她先去副食品店买了二十个鸡蛋，才去找胡淑芬和李素文汇合。
“你怎么那么慢！”李素文见到沈穗第一句话就是抱怨。
“我要上班啊大姐。”沈穗冲她翻了个白眼：“我说咱们各自去各自的多好，干嘛非得一块去？”
搞的她跟他们俩关系很好的样子。
“你懂什么。”李素文横了她一眼：“一起去才显得更重视。”
“我为什么要显得很重视。”沈穗不是很懂两个人的脑回路：“还有啊，你不是都跟温南意离婚了吗？为什么还要掺和我们温家儿媳妇的活动？”
“你这人，怎么还排外呢。”李素文恼羞成怒的推了一把沈穗：“那我是离婚了，可红旗还是温家的种啊，我得替我儿子维护好关系。”
她也不想的啊，可她一个单身有工作的女人，在下乡的这个时间节点，就等同于别人眼里的肥肉，她娘家又不在，大伯家倒是能依靠一二，但是自从她娘家搬走以后，对她的态度就越发冷淡了。
想来想去，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红旗咋说跟温家的红方血脉关系还是更亲近的，沈穗和胡淑芬这人，虽然不咋地，但也不坏，有什么事找她们的话，不借钱的情况下，这两人未必不能伸把手。
更遑论沈穗后边还站着一个老幺，胡淑芬后边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温南山，都比她大伯一家靠谱多了。
所以她一定不能被排挤出温家的儿媳妇圈，当然重要的不是温家，是儿媳妇圈。
“没记错的话红旗才五岁吧？你不是把他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吗？怎么没带着过来？”
“我把他送到屠宰厂的育红班了。”
育红班是专门为父母都要上班，没人带娃的工人设置的，就相当于幼儿园，干的是看孩子的活。
“你舍得啊，我听说那育红班里，两个人看十几个孩子....”
李素文能不担心嘛，但这不是没办法：“我上班的时候总不能让红旗一个人待在宿舍，他还小，不如送到育红班去跟其他的小朋友一块玩。”
她是真的担心呀，儿子就是她的命，但她和儿子也是要吃饭的。
“诶，对了，你那个工作，说了什么时候转正了吗？”
“下个月吧，领导说下个月就给我转正。”说到这个，李素文就又开心起来了，觉得她的运气是当真不错。
成为正式工以后，她就能排队分房了，再等几年，就能和红旗搬到只属于她们娘俩的房子里去了。
想想就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