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恒宗的比试台，有一圈预备席。
楚云天这是看不见也准备上场？
嵇揽琛与晏弦终联手，对上楚云天与齐传铮，那场面不用想都很精彩。
正式比赛才会启用长老席。这种门内约架打着玩的一般没有长老会观战。
但出乎意料的是，知风、戒律长老、大长老、教引长老、医堂长老全来了。
不是，都来了谁看门口？
晏弦终抬头，天恒宗居然把禁制打开了。
将门外虎视眈眈的月州修士交与禁制，知风真是放心。
“就俩小孩打架，犯得上这么大阵仗吗？”教引长老摇着扇子。
“今日休沐反正无课。”医堂长老笑呵呵的看着比试台，“都来看看是什么人能带走风的好徒弟。”
“你徒弟看不见，也上？”大长老低沉的嗓音落在知风耳边。
“我相信弦终和揽琛有数。”知风倚在椅背上。
报时的钟声响起，楚云天站起来，例行公事的说了些话。
喧闹沸腾的人群安静下来。
晏弦终抽出剑行礼：“戒律堂，晏弦终，点到即止。”
齐传铮挥出述心转了一圈，回礼：“齐传铮，请赐教。”
说是点到即止，楚云天宣布完开始后，二人见楚云天已坐好，各自后撤了几步。
高台上的风仿佛凝滞。
尔后，瞬息之间，晏弦终秒唤出剑阵。
齐传铮抡动述心，本体与虚影交织，投下暗沉的阴霾。
“不是，上来就开大啊？”围观的修士一片哗然。
晏弦终飞身，断水分出万千剑影，竟是将高台布的无一丝容身之地。
他就在万千剑光中，持剑袭去。
齐传铮准确的在剑阵中感知到了晏弦终那一丝身影。
他侧身躲过，同时述心轮转，击飞剑阵虚影。
晏弦终绕到人后方，断水直指人后心而去。
齐传铮回刃挡下这一剑，同时旋身述心向晏弦终勾去。
晏弦终有万千分身，他就有万千虚影。
如风暴过境，雷雨与雪光相撞，激起山海塌云、川江没霜。
他二人，身形竟不分彼此。
嵇揽琛站起来，打到这份上，这俩别再一个不留手要了命。
晏弦终以为嵇揽琛想上场，落回落回地面撤了一部分剑影：“师兄！”
楚云天听晏弦终似是后撤了，也站起来：“小齐！”
“我没事！”齐传铮收回述心，“比试台有录石，待你眼睛好了，你可再看！”
“上吧。”晏弦终示意嵇揽琛上台。
围观的修士激动又不敢高声喊。
终于要看见最期待的了吗。
嵇揽琛走上前，拱手一礼：“议事堂，嵇悯，胜负其二。”
他的佩剑，唤作步光。
齐传铮则去扶楚云天。
楚云天抬手，示意他不用扶。
他修养了这几日，灵力早就差不多了。
楚云天召出繁逾：“明镜台，楚云天。情谊其一。”
高台上的风还未止息。
嵇揽琛修机关之术，他掷出木方，场上顷刻间多了围困住二人的迷宫。
“当心，”楚云天听风辨招，“大师兄修鲁班之术。小齐，你破机关！”
若是以为他眼盲便无法御敌，那便大错特错了。
齐传铮以刃光接住跃起的楚云天，送他起身拈弓搭弦。
晏弦终并指：“听我之召，姿行故道；万剑执一，伺随而动，起！”
楚云天听得罡风围向他，松手将繁逾灵驽形态放出来。光剑如出笼的飞鸟，旋转着啄向对面。
嵇揽琛挥剑击飞几柄光剑，左手转动木方。
齐传铮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异动，适时踏风而起。
楚云天回身，伸出手，接住了人。
偶人与石像自地底而出，皆是十臂积光。
齐传铮旋身，带着楚云天一起避过袭击。
趁势，如同在寒涧一般，述心搭上繁逾灵驽，光刃劈山覆海，在剑阵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路直逼晏弦终命门。
四人竟是打的护持结界都有些松动。
围观的修士已经看愣了。
齐传铮果然是有点实力，无可置疑。
下一刹，晏弦终与嵇揽琛转身。
楚云天扔出律令，禁制打开。
汹涌的术法，朝着上空猝不及防的月州修士而去。
嵇揽琛为楚云天创造落脚之处。
他不会让楚云天摔下高台。
晏弦终与齐传铮刃光相接，教人分不清来自于谁。
这变故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
待到四人落地，楚云天接住律令……
难怪今日几大长老皆聚于此。
他们打的是一场漂亮的解围战。
齐传铮微微喘着气，汗水浸湿额前的鬓发。
嵇揽琛走过来，伸出手：“辛苦了，小齐。”
晏弦终则在看有没有误伤楚云天。
台上，日光下澈。
看台沉默，忽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与掌声。
至此，齐传铮的实力算是得到了认可。
接下来就看他能否为楚云天寻来那味药了。
他要有实力，也要有为楚云天付出的决心。
齐传铮搭着嵇揽琛的手站起来：“没伤到你们吧。”
晏弦终摇头，楚云天走向齐传铮，拥住了人。
齐传铮收回述心，在人耳边清晰的承诺：
“给我半个月，我回来为你过及冠礼。”
——————
楚云天这次的生辰办的似往年又不似往年。
明镜台终于挂匾了。
天恒宗这里的月州修士除了，其他地方却还没有。
知风遣去追查泽山一事的人也回来了。
晚间的饭是大家一起做的。
一人给他做一道菜，面则是齐传铮煮的。
长老们也来了明镜台。
现如今战事频生，这样的日子一日少过一日。
他们甚至破戒开了几坛酒。
齐传铮赠给楚云天的，是一枚灵戒。
他在如洗的月色中，轻轻的托住楚云天的手：“我前些日子见你储物灵戒将满。这一枚，不会太过突兀，也不会太过繁重，是我亲手雕的。”
楚云天嘴角沁着浅淡的笑：“你何时雕的？”
“趁你不注意的时候。”齐传铮低头给人调整好，“我也有。这样，你不会再找不到我了。”
“连心符？”楚云天愣了一下。
“嗯。”知风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我给他的。”
你二人，我这关已过。
戒律长老吹胡子瞪眼的，大长老不了解齐传铮。
晏弦终赠给楚云天的是一面护心镜。
他说他再也不想看见楚云天受伤。他累死了。
嵇揽琛则赠了楚云天一支灵笔。
他可以以此绘物成真，只是能画出什么他也不知道。楚云天要是有那本事画个灵兽出来，那威力可就大了。
提到灵兽，齐传铮想起来好一阵子没看见前辈了。
楚云天在大会前一天，遣它去龙族、月州等地了。
自己出发之时，问问前辈可否愿随行吧。
程亦明赠了楚云天一盒香。他说这是他自己炼的，不一样。
温既白赠了一盏漂亮的灯。
司空绪赠了一卷书……
楚云天坐那，面前跟香火似的堆了好多东西。
就连戒律长老都赠了他东西。
直到晚间，天恒宗有作息，大家方才散去。
敬完晚香回屋，楚云天倚在榻边，齐传铮帮他整理东西。
“真看不出来你做饭还挺好吃的。”楚云天的目光停在齐传铮的方向。
“你做的才好吃，”齐传铮给他归置到妥帖的位置，“其实我真想过几十年，一切都了结之后，我们回昭明谷，我修缮宋家，尔后我种地你做饭，我俩过小日子。”
楚云天听的好笑：“那我无聊怎么办。”
“无聊给你买点鸡啊鸭啊鹅啊猪啊牛啊羊啊的养养，”齐传铮也笑，“你就在家劈柴练剑做饭，想做什么就出门去……种地种菜挑水的苦活我来。”
“你怎么不说无聊给我生个小的。”楚云天想了一下那场面，过几十年他俩有没有修得长生都尚未可知，“宗门呢，真给晏弦终啊？”
“我生不了。”齐传铮将一卷书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你怎么不说你生一个。”
“我也生不了啊。”楚云天偏头枕着手臂，“养个小的，叫思齐，见贤思齐。”
“字呢？”齐传铮寻思楚云天这不是会取名字，“我俩自己都没定。”
“遗则。”楚云天闭了闭眼，“我们啊……”
大长老方才赐了字了。
给楚云天的是灵均，希望他灵动些，活泼些。
给齐传铮的是正则，希望他严肃些，正经些。
“好。”齐传铮整理完，走到人面前蹲下，“我都听你的。”
楚云天看着齐传铮：“小齐。”
我要是能看见就好了。
不过易云荷已经拿录石记录下来了，之后我复明了，我就好好怀念一下这个生辰。
齐传铮握住人的手，贴到自己脸侧：“好。”
“小齐，”楚云天坐直了解开腰带，“我……”
我有个东西要送你。
“什么？”齐传铮坐到人身边。
就见楚云天取下了腰带上跟了他十几年的玉环，系在了他腰上。
齐传铮记得自己刚认识他的时候被警告过，这个很重要。
“你的生辰，你怎么反倒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了？”齐传铮怕人是喝多了不清醒。
楚云天笑了一下，将那双股的腰带也系在了人腰上：“想给就给了。”
齐传铮这下确信楚云天是真喝多了。
他说过的他们的腰带不能乱来。
他就算是自己要沐浴、要更衣，也是自己解，并且垫在腰封上妥帖的放好。
“……你玉令还在上面。”齐传铮想把腰带还给楚云天。
“我……调过权限了，”楚云天抱住人，“它认你了。”
就像繁逾。和我。
都认你。
“好。”齐传铮拗不过人，“那我……也再送你样东西。”
他松开一只手，取出了那柄青铜剑。
昭明谷世代相传的青铜剑。
齐传铮毫不犹豫，将它放进了楚云天的灵戒之中。
他原本是要拿着它斩杀仇人的。
但是自己不能让楚云天没有一点念想。
楚云天迷迷糊糊的，脑袋在人怀中蹭了蹭。
述心早就认过楚云天了。
齐传铮以为他是要睡觉，想把人抱到床上，却被楚云天摁住了。
他不敢轻举妄动，整个人却往下一滑。
小几摔到地上，连同上面未下完的棋局、翻了一半的经卷、还有数本笔记。
齐传铮心想幸好今天上面没瓷器。
“你先起来，让我把地上收拾一下，好不好？”齐传铮哄着楚云天，“不然会咯到你的。”
楚云天真的听话站起来了。
齐传铮赶紧俯下身去捡东西。
楚云天没走俩步就东倒西歪。齐传铮生怕他摔，慌忙把小几放回榻上就来扶人，结果被楚云天带着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下。
晏弦终和嵇揽琛今晚睡在隔壁。
齐传铮真希望他俩没有听见这个动静。
但好巧不巧的是——
他们听见了。
要死不死的是——
晏弦终喝多了也是个不清醒的。
于是当晏弦终坚持隔壁一定出了问题，嵇揽琛没办法只得和他来敲楚云天屋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好一幅让人石化的景象。
楚云天没腰带系着，衣衫半解，伏在齐传铮身上；齐传铮被他压的起不来，地上还有散乱的经籍。
齐传铮看见来的是俩人的时候，一边放下了一口气一边提起了一口气。
还好来的不是知风。
知风不会知道这边的事吧？
还是嵇揽琛先看出不对，进来把楚云天扶了起来：“你们这是……”
随即晏弦终就看见楚云天的玉环给了齐传铮。
还有他的腰带。
给晏弦终酒都吓醒了：“你你……你们……不是……”
你知不知道就算是谢林芸都没碰过我腰带？
“什么？”齐传铮脑子也懵了，“不是我动的啊他自己解开的……你们信吗？”
“你没读过天恒宗门规。”嵇揽琛摆手，“倒是他……我真希望戒律长老和宗主不要知道。”
“就算没有含义，这玩意也不是随便玩的好吗，”晏弦终甩了甩脑袋，“剑穗还能玩，这可真玩不得。”
“你们的剑穗不是……乱碰等于把人撵出宗门吗？”齐传铮决定好好读读楚云天这八千门规。
“……也可以这么理解。”嵇揽琛和晏弦终对视一眼，“总之明天早上你一定要还给他啊！”
齐传铮看着已经睡着的楚云天，闭上了眼。
不是你别欺负我没读过你们门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