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飓风峡,劫后余生的庆幸尚未在心头停留片刻,便被眼前葬沙古城的景象冲刷得一干二净。
盆地中央,那座半掩于黄沙与黑雾中的巨大城市废墟,如同一个濒死的巨人,在时光与寂灭的双重侵蚀下,发出无声的哀嚎。绝大部分建筑早已化为沙砾,只有少数用特殊石材构筑的城墙基座、神庙廊柱的残骸,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顽强地刺破沙层,指向昏黄的天穹。风化的痕迹布满每一寸石壁,诉说着万古的沧桑。
然而,真正让人心悸的,是笼罩整个古城区域、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的淡黑色雾气,以及那根自古城中心冲天而起、凝实无比、散发出源源不绝死寂气息的黑色烟柱。烟柱之下,隐约可见一片相对完整的宫殿群废墟,那里黑雾最为浓郁,几乎化为实质,如同墨汁般翻滚,其中偶尔闪过的星纹光芒,证实了星陨阁的存在。
而在古城西南方向,那于黑雾中沉浮的断裂巨山虚影——不周山残骸,则散发着与这片死寂格格不入的、厚重苍茫的玄黄道韵,如同绝望中唯一的灯塔,坚定地指引着方向。
“黑雾的源头,就在那中心宫殿。”林风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古城外围,“星陨阁的人盘踞在那里,他们似乎在利用黑雾,或者……在催化它。”
赵莽感受着那玄黄祖庭虚影传来的召唤,又看了看那令人不适的黑雾,瓮声道:“俺感觉很不舒服,就像好好的米饭里掺了沙子。必须尽快找到进入祖庭的办法,把那什么造化鼎弄出来,清理掉这些脏东西!”
柳依依指尖轻触九霄环佩,闭目感应片刻,蹙眉道:“此地的‘律动’极其混乱扭曲,黑雾的侵蚀性极强,对神识和心神的干扰远超飓风峡。我的琴音恐怕难以大范围起效,只能勉强护住我们周身小片区域。”
墨羽依旧平静,只是目光在那黑色烟柱与不周山虚影之间流转,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我们不能直接硬闯中心区域。”林风做出判断,“星陨阁在此经营已久,必有严密布置,强攻不明智。先在外围探查,寻找关于玄黄祖庭入口的线索,同时摸清星陨阁的布防。”
众人收敛所有气息,借着残垣断壁的阴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古城外围。
古城内部,比远处观望时更加破败与诡异。脚下的沙地中不时能踩到破碎的陶器、锈蚀的兵器以及一些辨不出原形的骨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混合着黑雾特有的、令人灵台蒙尘的阴冷。一些残破的墙壁上,还保留着模糊的壁画,描绘着先民祭祀、与巨兽搏斗、以及朝拜一座巍峨神山的场景,那神山,正是不周山。
随着深入,他们开始遭遇各种被黑雾异化的生物。有体型硕大、甲壳漆黑、口器滴落腐蚀粘液的沙蝎;有潜伏在沙下、形如枯藤、却能突然暴起缠绕吸食灵力的诡异植物;甚至还有一些半人半兽、眼神疯狂、只会嘶吼攻击的扭曲存在,它们似乎是此前进入古城探索而未能的修士所化。
这些怪物实力大多在筑基到金丹层次,对林风等人构不成太大威胁,但它们的出现无声地印证了黑雾的可怕。林风剑出如风,秩序剑意之下,这些怪物往往被直接斩灭本源,连异化的躯体都迅速瓦解。赵莽更是直接,一拳一脚皆蕴含崩山巨力,将敢于靠近的怪物连同它们藏身的残垣一起轰成齑粉。柳依依的琴音则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干扰着怪物的感知,使其难以形成有效的合围。
在清理掉一波数十只蚀骨沙蜥后,众人暂时躲入一间还算完好的石屋废墟休整。
“这些怪物杀之不尽,而且越靠近中心,实力越强。”一名战堂弟子擦拭着剑上的污血,喘息道。
林风点头,看向石屋墙壁上的一幅相对完整的壁画。壁画描绘的是一群先民,正在一座祭坛前举行某种仪式,祭坛上方悬浮着一尊三足两耳、铭刻着山川鸟兽纹路的巨鼎虚影,鼎中倾泻出玄黄色的光辉,笼罩着下方跪拜的人们。
“造化鼎……”林风目光一凝,“这壁画描述的,或许是开启或者沟通玄黄祖庭的仪式?祭坛的位置……”
他仔细辨认壁画背景,发现祭坛并非位于城市中心,而是在靠近西南侧,依偎着一座形似笔架的山峰。
“笔架峰……按照舆图所示,应该在古城西南角,靠近不周山虚影的方向。”林风指向西南。
就在这时,墨羽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警示:“有人来了,三个,元婴后期到巅峰,训练有素,隐匿手段不错。”
众人心中一凛,立刻屏息凝神,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片刻后,三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石屋外的街道。他们身着星纹黑袍,行动间配合默契,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正是星陨阁的巡逻小队。他们并未发现石屋内的林风等人,而是径直朝着古城中心方向掠去。
“看他们的方向,似乎是刚换防下来?”柳依依以神识传音道。
“跟上他们!”林风当机立断,“或许能找到他们换防的路线或者据点,获取更多情报。”
众人如同附骨之疽,远远吊在那三名星陨阁修士身后。这三名修士极为警惕,不时变换路线,利用复杂的地形和残骸隐藏身形,显然对古城环境极为熟悉。
跟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三名星陨阁修士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废墟。广场中央,有一座半塌的拱门建筑,他们身形一闪,便没入了拱门之后。
林风等人潜伏在广场边缘的一处断墙后,小心观察。那拱门之后,似乎有一条向下的通道入口,隐隐有阵法波动的痕迹。
“是一个地下入口,可能有他们的临时据点或者……通往某处的密道。”林风判断。
就在他们考虑是否要冒险潜入探查时,异变再生!
“嗡——!”
一声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陡然自古城中心,那黑色烟柱的方向传来!紧接着,笼罩整个古城的淡黑色雾气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寂灭意志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
“呃啊!”一名战堂弟子猝不及防,被这股意志扫过,顿时闷哼一声,脸色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混乱与暴戾,幸好柳依依琴音及时响起,才将其心神稳住。
与此同时,众人清晰地感觉到,背上玉棺中,一直沉寂的启,似乎因为这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寂灭意志刺激,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眉心那被封印的黑暗标记,也骤然灼热了半分!
“不好!这波动可能会暴露我们的位置!”林风脸色一变。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担忧,那拱门之后的通道内,立刻传来了数道强横的气息,正迅速向外冲出!显然,里面的星陨阁修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并可能察觉到了外界异常。
“撤!”林风毫不犹豫下达命令。
众人身形暴退,如同离弦之箭,向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身后,数道星陨阁修士的身影已冲出拱门,凌厉的神识如同蛛网般扫过广场。
“发现入侵者!追!”冰冷的喝声响起,带着杀意。
古城暗影之中,一场突如其来的追逐与反追逐,骤然展开。而古城中心那沸腾的黑雾与强烈的寂灭意志,依旧在持续,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第18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