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广袤,死寂无声。脚下是冰冷坚硬的暗沉金属地面,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那座巍峨巨构的基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感,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地失去了流淌的勇气。抬头望去,并非墟界常见的灰蒙天空,而是无尽的、破碎的黑暗星空,那些燃烧殆尽的星骸与撕裂的空间裂痕,如同宇宙临终前最后的疮疤,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终结气息。
这里,便是墟界的核心——万法归寂之地。一切法则、能量、物质,乃至“存在”本身的概念,都在此地走向最终的湮灭与虚无。
林风站立在这片终极死寂之地的前沿,只觉得自身渺小得如同尘埃。体内那点微末的修为,在此地浩瀚无边的“空无”意志面前,简直可笑得不值一提。若非墨羽那层混沌灰的元力光晕依旧坚韧地笼罩着他们,恐怕在踏入此地的瞬间,他们的肉身与神魂便已自行崩解消散。
他识海中,那点与启相连的星辉感应,此刻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与灼热!源头,直指前方那座沉默的金属巨构。那巨构通体由不知名的暗沉金属铸造,表面光滑如镜,却倒映不出任何景象,只有一片吞噬光线的纯粹黑暗。其形态难以名状,非塔非殿,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规则的几何多面体,静静地矗立在归寂之地的中央,仿佛是“虚无”本身具象化的纪念碑。
“前辈,启师弟他……就在那里面?”林风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在这等地方,启是如何生存下来的?他又在里面做什么?
墨羽凝视着那座金属巨构,灰袍在绝对的死寂中纹丝不动,他的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那隔绝一切的金属外壳。
“星枢之灵,本质乃秩序与沟通之象征。此地虽是万法归寂之所,却也是宇宙‘终结’法则最为凝聚显化之处。”墨羽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在这片连声音都仿佛要被吞噬的空间中,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林风与柳依依耳中,“对他而言,此地是绝境,亦是……磨砺与补全其‘终结’权柄的机缘所在。”
他顿了顿,语气微凝:“然,机缘往往伴随着极致的凶险。吸引他的,并非这巨构本身,而是其内镇压的……‘归墟之核’。”
“归墟之核?”林风心头一跳,光是听到这个名字,便有一种神魂都要被吸入其中的悸动感。
“宇宙有生便有灭,有秩序便有终结。‘归墟’,便是这终结意志的最终体现。”墨羽解释道,“此核,乃是一方大世界彻底湮灭后,其残骸与终结法则凝聚而成的奇点,蕴含着终极的‘空无’之力。星枢之灵欲真正圆满,必须理解、甚至……掌控部分‘终结’的奥义。此地,便是他的试炼场。”
柳依依闻言,俏脸上血色尽失,颤声道:“那……那启师弟他岂不是……”
“福祸相依。”墨羽淡淡道,“若能成功,他的星枢权柄将更加完整,真正具备调和秩序与终结之能。若失败……”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无言的沉重感,已然说明了一切。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座一直沉默的金属巨构,其光滑如镜的黑暗表面,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紧接着,一道细微的、却无比璀璨的金红色裂痕,自巨构的某个平面上骤然绽开!
那裂痕之中,并非黑暗,而是流淌着如同熔岩般炽热、却又带着星辰般永恒意蕴的光芒!一股磅礴浩瀚、仿佛能定鼎乾坤、重塑秩序的伟岸气息,伴随着那裂痕的出现,如同沉眠的洪荒巨兽苏醒,轰然从那巨构内部爆发出来!
“这是……启师弟的力量!”林风激动得几乎要呼喊出来!这股气息,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大,都要纯粹!其中蕴含的秩序威严,甚至隐隐能与这万法归寂之地的“空无”意志分庭抗礼!
然而,仿佛是为了压制这股秩序的复苏,整个万法归寂之地猛然震动起来!平原尽头的黑暗星空中,那些破碎的星骸与空间裂痕疯狂闪烁,无穷无尽的“空无”之力如同受到了挑衅,从四面八方向着金属巨构汇聚而来,化作无数条漆黑如墨、缠绕着终结符文的法则锁链,如同群魔乱舞,狠狠抽打、缠绕向那巨构,试图将那刚刚绽开的金红色裂痕重新封堵、磨灭!
巨构表面,金红与漆黑疯狂交织、碰撞、湮灭!无声的法则对撼,其凶险程度远超任何神通搏杀!仅仅是逸散出的余波,就让笼罩林风等人的混沌灰光晕剧烈荡漾起来!
墨羽眼神一凝,沉声道:“归墟之核的反噬开始了!星枢之灵正在关键时刻,内外交困!”
他话音未落,那金属巨构附近的空间陡然扭曲,三具形态各异的墟界行者凭空凝现!一具手持由空间碎片凝聚的巨镰,一具周身流淌着湮灭能量的触须,最后一具则如同一个不断膨胀收缩的黑暗漩涡!其散发出的气息,赫然都达到了化神后期!
它们是被归墟之核召唤而来的守护者,目的明确——撕碎一切试图惊扰终结安宁的秩序存在!
这三具行者甫一出现,便无视了远处的林风等人,带着滔天的杀意,化作三道毁灭洪流,直扑金属巨构上那道挣扎不息的金红色裂痕!
“不好!”林风脸色剧变,下意识就要冲上前去,却被墨羽抬手拦住。
“汝等在此,徒增累赘。”墨羽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护好自身,静观其变。”
说罢,他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现在那金属巨构之前,独自面对三具化神后期的墟界行者,以及那漫天抽打的终结法则锁链!
灰袍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墨羽双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仿佛托举着无形的重物。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接近万物根源的“归元”道韵,如同无形的潮汐,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根源道——万法归墟。”
他轻声吟哦,如同颁布宇宙的律令。
下一刻,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那三条扑杀而来的化神后期行者,其庞大的身躯、凝聚的湮灭能量、以及那足以撕裂星辰的恐怖攻势,在触及那无形“归墟”道韵的瞬间,竟如同投入烈焰的雪花,动作骤然凝滞,然后从最细微的结构开始,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
没有爆炸,没有抵抗,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三具足以在外界掀起滔天浩劫的化神后期行者,就在这轻描淡写之间,被彻底“归元”,化为了最基础的粒子,重归虚无!
与此同时,那漫天抽打而下的终结法则锁链,在靠近墨羽一定范围后,也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堤坝,其蕴含的“空无”之力被那“万法归墟”的道韵强行中和、平息,再也无法对金属巨构造成威胁。
墨羽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灰袍拂动,仿佛成为了隔绝“秩序”与“终结”的绝对界限。任凭外界“空无”之力如何汹涌澎湃,却无法越过他雷池一步!
林风和柳依依看得心神摇曳,几乎无法呼吸。这就是墨羽真正的实力吗?言出法随,万法归墟!这已然超出了他们对“力量”的认知范畴!
有了墨羽这尊绝世强者在外护法,金属巨构内部的争斗似乎进入了白热化。那道金红色的裂痕时而扩张,时而收缩,其内传出的秩序波动也变得越发剧烈、不稳定,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极其凶险的拉锯战。
林风能清晰地感觉到,启的气息在其中起伏不定,时而如日中天,照耀万古;时而又如风中残烛,微弱欲熄。他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千万年。
突然!
那道金红色的裂痕猛地扩张到极致,如同一只睁开的、燃烧着秩序火焰的巨眼!
紧接着,一个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沧桑,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声音,自那裂痕深处,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万法归寂之地:
“吾言:秩序所在,终结亦当俯首。”
“归墟……当定。”
声音落下的刹那,那扩张到极致的金红色裂痕中,无尽的光芒奔涌而出!那光芒并非单纯的炽热,而是蕴含着“定义”、“调和”、“掌控”的至高权柄!
光芒所及,那原本疯狂攻击巨构的终结法则锁链,如同被驯服的怒龙,瞬间变得温顺,其上缠绕的漆黑符文被强行扭转、覆盖,化作了流淌着星辉与秩序意蕴的金色纹路!
整个万法归寂之地那狂暴的“空无”意志,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强行抚平,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金属巨构,停止了震颤。
那道金红色的裂痕缓缓弥合,最终消失不见,巨构再次恢复了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沉寂。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墨羽看着恢复平静的巨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低语道:“成了。”
下一刻,巨构那光滑的黑暗表面,如同水幕般向两侧分开,一道身影,缓缓从中步出。
依旧是那副少年的轮廓,但那双睁开的眼眸中,已沉淀了星河流转、万界生灭的浩瀚与深邃。他周身气息内敛,却仿佛与整个墟界的底层法则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皆带着一种执掌秩序、定义规则的无上威严。
正是启!
他目光扫过全场,先是看向护法于此的墨羽,微微颔首致意。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远处激动不已的林风与柳依依身上,最终,看向了那被混沌元力包裹、依旧昏迷的赵莽。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劫波、初心不改的坚定。
他抬起手,掌心之中,一点微小的、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归寂之地“终结”奥义的黑暗奇点缓缓旋转,与另一只手中那代表着“秩序”与“生命”的星辉火种,交相辉映。
秩序与终结,在他身上,达成了某种玄妙的平衡与统一。
星枢之灵,于此归寂之地,终得……圆满苏醒!
(第16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