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漩涡无声旋转，如同墟界睁开的独眼，深邃、冰冷，倒映不出任何光芒，只有纯粹的虚无与终结。它甫一出现，并未散发出毁天灭地的能量冲击，却带来了一种更为本质的、法则层面的绝对压制！
谷地中，那刚刚因巡骸者崩解而稍稍活跃了一丝的秩序能量瞬间凝固、死寂。林风只觉得周身一沉，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灵魂之上，连思维都变得迟滞艰难。刚刚强行催动残阵、掷出那混沌星焰一剑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加倍涌来，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的身躯几乎要被压垮。
柳依依更是连声音都无法发出，俏脸血色尽褪，玉笛脱手落地，整个人如同被冰封般僵在原地，唯有眼中那极致的恐惧在无声蔓延。
就连昏迷中的赵莽，那原本趋于平稳的气息也再次剧烈波动起来，眉宇间浮现出痛苦之色，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碾压。
这并非力量的对抗，而是存在位格的倾轧！这黑暗漩涡，是此方墟界“空无”本源的显化，是万物终结的象征！在其面前，任何秩序、生命、乃至“存在”本身，都显得如此脆弱与……不合时宜！
漩涡缓缓扩大，中心那极致的黑暗仿佛连通着宇宙的坟场，一股无法抗拒的、要将一切都拉入永恒沉寂的吸力开始产生。谷地边缘的碎石、噬魂雾的残絮，乃至光线，都开始扭曲着投向那黑暗的源头。
林风死死咬着牙，牙龈都已渗出血丝，他试图调动体内任何一丝力量，哪怕是燃烧残魂，也要做最后的挣扎。但在那绝对的“空无”意志面前，他的一切努力都如同蚍蜉撼树，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寒冰，冻结了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
难道……一切的挣扎，吴铭师兄的牺牲，赵莽的重伤，柳师妹的坚持，还有启师弟不知在何处的奋战……最终都要归于这永恒的虚无吗？
他不甘！他愤怒！但在这绝对的“道”之差距面前，个人的意志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黑暗漩涡的吸力越来越强，林风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着漩涡方向滑去，地面的黑色岩石被犁出浅浅的沟壑。柳依依亦是如此，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滑落。
就在两人即将被那黑暗彻底吞噬，意识都要沉沦于永恒寂灭的刹那——
“唉……”
一声若有若无、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的轻叹，突兀地在这片被绝对死寂笼罩的谷地中响起。
这声叹息，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带着一种看尽繁华落寞、遍历宇宙生灭的沧桑与……淡然。
随着这声叹息，一道身影，如同水墨在宣纸上晕染开来般，由淡至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林风与那黑暗漩涡之间。
灰袍，依旧纤尘不染。
是墨羽！
他不知何时归来，又或者，他从未真正离开。他就那样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便存在于此处，与这墟界的死寂完美地融为一体，却又泾渭分明。
那足以碾碎化神修士灵魂的“空无”威压，那要将万物都拖入终结的恐怖吸力，在触及他周身那看似单薄的灰袍时，竟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壁垒，尽数消弭于无形。他就如同一块礁石，稳稳地立在毁灭的洪流之中，岿然不动。
林风和柳依依只觉得周身一轻，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两人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劫后余生的茫然。
墨羽并未回头看他们，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不断旋转、散发着终极虚无意境的黑暗漩涡之上。
“墟界源眼……”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波澜，“倒是省了吾一番寻觅的功夫。”
那黑暗漩涡似乎感受到了墨羽的存在，旋转的速度猛地加快，中心的黑暗变得更加深邃，散发出的吸力与终结意蕴陡然提升了数倍！整个谷地的空间都开始扭曲、塌陷，仿佛要连同墨羽一起，彻底归于虚无！
面对这足以让炼虚大能都色变的恐怖景象，墨羽却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他的动作依旧不快，甚至带着一种闲庭信步般的悠然。五指修长，指尖没有任何光华闪耀，只有一点极致的、仿佛万物起点与终点交汇的——“无”。
他对着那狂暴的黑暗漩涡，轻轻一指。
“根源道——返本归元。”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法则对撼的轰鸣。
只有一种……绝对的“平息”。
就如同沸水被注入了极寒，烈火被投入了真空。
那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在墨羽这一指之下，其狂暴的势头骤然停滞！漩涡边缘那扭曲的空间被强行抚平，中心那极致的黑暗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握住，开始向内……坍缩！
不是爆炸，而是向内无限的收缩、凝聚！
漩涡发出了无声的哀鸣，那代表着墟界本源“空无”意志的力量，在那“返本归元”的道韵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被强行剥离、分解、还原成了最原始、最基础的宇宙粒子流，最终，化作一缕微不足道的青烟，袅袅散去。
谷地之中，重归死寂。
但那令人绝望的“空无”威压，那连接着终结的黑暗漩涡，已然消失不见。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危机，只是一场幻觉。
墨羽缓缓收回手指，负手而立，灰袍在虚无的微风中轻轻拂动。他这才转过身，看向目瞪口呆的林风与柳依依，目光最终落在昏迷的赵莽身上。
“伤势稳住，本源受损，需静养。”他淡淡点评了一句，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林风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眼前的墨羽，实力之深，手段之玄，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那足以瞬间湮灭他们的墟界源眼，竟被他如此轻描淡写地……“归元”了？
柳依依更是敬畏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墨羽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反应，他抬头望向墟界那永恒灰蒙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阻隔，看到了某些林风无法理解的东西。
“此界‘空无’本源已被惊动，不可久留。”他收回目光，看向林风，“尔等恢复几分？需尽快寻到星枢之灵，离开此地。”
林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撼，挣扎着站直身体，抱拳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尚可行动。只是赵师弟他……”
“无妨。”墨羽袖袍一挥，一道混沌灰的光晕将昏迷的赵莽笼罩，使其悬浮起来，“吾暂以元力护持其本源。带路吧，去你感应中，星枢之灵所在的方向。”
林风闻言，不敢怠慢，立刻集中精神，再次沟通识海中那点与启相连的、微弱却坚韧的星辉感应。片刻后，他指向某个方向，那正是之前残阵显影中，代表启的那个最为明亮、却也最为遥远的光点所在。
“在那个方向，但……极其遥远。”
墨羽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微微颔首：“走吧。”
他当先而行，步伐不快，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缩地成寸，周围的景象飞速向后掠去。林风和柳依依连忙跟上，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着，竟也能勉强跟上墨羽的速度。
有墨羽这位深不可测的强者同行，前路的危险似乎不再那么可怕。但林风心中清楚，连墨羽都言此界不可久留，那真正的危机，恐怕才刚刚开始。
而启师弟，他独自一人，在那遥远的彼端，又面临着什么？
（第15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