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渊沼界,经启那言出法随、引动星枢本源的净化一幕后,天地虽未彻底恢复清明,但那令人窒息的污秽与恶意已如潮水般退去大半。天空不再是令人压抑的暗紫,转而呈现出一种雨后初霁般的灰蒙;脚下的泥沼虽仍散发腐殖气息,却少了那份蚀骨侵髓的毒性;连那些扭曲的怪木,虬结的枝干上也似乎萌发出一丝微不可察的、顽强的绿意。
秩序的力量,如同春风化雨,悄然改变着这片死地。
林风、赵莽、柳依依三人,抓紧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在墨羽的护持下,于一片地势稍高的硬地上盘膝疗伤。空气中残留的秩序余韵,混合着被净化后精纯了许多的天地灵气,对他们伤势的恢复有着意想不到的裨益。
林风引导着丝丝缕缕带着清凉秩序感的灵气,小心滋养着近乎干涸的经脉与受损的脏腑,与血煞真人硬撼留下的暗伤在缓慢愈合,剑心亦在劫后余生中变得更加通透坚定。
赵莽则完全依靠强悍的体魄本能,贪婪地吞噬着周遭能量。他断裂的双臂骨骼在气血奔涌与秩序灵气滋养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愈合速度远超寻常。他脸上那因剧痛而扭曲的神色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的沉稳。
柳依依的笛音不再用于对敌或安抚,而是化作涓涓细流,洗涤着自身因过度催发音律而受损的识海,同时也在无形中调和着周围略显紊乱的灵气,使其更易于被林风、赵莽吸收。
墨羽则独立于一旁,灰袍在微风中轻拂,目光偶尔扫过依旧昏迷、但气息趋于平稳的启,更多的则是投向沼界深处,那感应中玄黄宗备用传送阵所在的方向。他指尖偶尔有混沌灰的光晕流转,似乎在不断测算、推演着什么。
数个时辰后,林风率先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虽未完全恢复,但行动已无大碍。他看向墨羽,沉声道:“前辈,我等已初步恢复,可以动身了。”
赵莽与柳依依也相继结束调息。赵莽活动了一下依旧包裹着厚重气血、无法精细发力但已能活动的双臂,瓮声道:“他娘的,总算能走了!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瘆得慌。”
柳依依则默默走到墨羽身边,关切地看着昏迷的启。
墨羽微微颔首,并未多言,袖袍一卷,再次托起启,当先而行。这一次,他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身形在荒芜的沼泽地上飘忽前行,如履平地。
净化后的沼界,危险大减。虽然依旧能感知到一些潜藏的气息,但大多充满了畏惧与疏离,不敢靠近这支散发着令它们本能战栗的秩序余威的队伍。途中偶尔遇到一些不开眼的、被深度污染失去理智的怪物拦路,也无需墨羽出手,恢复了几分实力的林风剑光如电,赵莽拳风刚猛,便能轻易解决。
一路再无波折,众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终于在第三日黄昏,抵达了墨羽感应的目的地。
那是一座半掩埋在一片相对干燥的黑色岩丘之中的遗迹。残破的殿墙早已被风沙与苔藓侵蚀,只剩下些许断壁残垣,昭示着此地曾有的规模。遗迹中央,一座与之前在死寂星域所见风格类似、但规模小上许多的圆形石台静静矗立。石台同样遍布裂痕,符文大多模糊不清,中心处用于安放灵石的凹槽也空空如也,积满了灰尘。
然而,与死寂星域那座彻底失去能源的古阵不同,这座小型传送阵的基座深处,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却连绵不绝的灵光,仿佛地脉深处尚有一缕未绝的生机,在为其提供着最基础的维系。
“就是这里了。”墨羽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石台中心,“阵基尚存,地脉未绝,只需补充能量,校准坐标,或可启动。”
希望近在眼前,众人精神皆是一振。
林风立刻上前,仔细探查阵法结构,赵莽则警惕地环顾四周,柳依依开始从储物法宝中取出所剩不多的灵石,准备填充。
然而,墨羽的眉头却再次微微蹙起,他并未关注阵法,而是抬头望向昏沉的天空,又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断壁残垣。
“太安静了。”他低语道。
林风闻言,神识立刻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仔细感知,随即脸色微变:“确实……此地秩序气息相对浓郁,按理说应有生灵栖息,但……”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嗤——!”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幽暗尖刺,毫无征兆地从众人侧后方一块巨石的阴影中射出!其目标,并非任何人,而是柳依依刚刚取出、准备放入阵法凹槽中的一枚上品灵石!
这攻击刁钻、迅疾,且气息隐匿到了极致,直到发出前的刹那,才被墨羽和林风捕捉到!
“小心!”林风厉喝,剑光已本能地斩向那幽暗尖刺。
但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是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赵莽!他怒吼一声,想也不想,那刚刚愈合、尚不能精细发力的右臂猛地横向挥出,如同门板般挡在了那枚灵石之前!
“噗!”
幽暗尖刺精准地命中赵莽的手臂,发出一声沉闷的入肉声!一股阴冷、污秽、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力量瞬间爆发,赵莽手臂上刚刚凝聚的气血瞬间被染黑、溃散,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但他硬是咬着牙,半步未退!
“藏头露尾的鼠辈!给老子滚出来!”赵莽忍痛怒吼,左拳携带着滔天怒焰,狠狠砸向那块巨石!
巨石轰然爆碎,烟尘弥漫中,一道扭曲的、如同阴影凝聚而成的身影踉跄着显现,正是之前附着在传送通道上,被启察觉,又被空间崩溃甩脱的——暗影蠕行者!它似乎也受了不轻的伤,气息比之前衰弱不少,但那双幽暗的复眼中,贪婪与恶意丝毫未减。
“果然是你这鬼东西!”林风眼中杀机大盛,剑光暴涨,如影随形般缠了上去。柳依依也立刻放下灵石,玉笛响起,音波化作无形枷锁,限制暗影蠕行者的行动。
然而,墨羽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响起:“不止它一个。”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咻!咻!咻!”
数十道包裹在暗红煞气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的残垣断壁后、从地面的裂缝中、甚至从稀薄的空气中浮现而出!为首者,赫然是两名身着星陨阁长老服饰、气息皆在化神中期的老者!他们身后,跟着数十名金丹、元婴不等的星陨阁精锐弟子,结成一个诡异的阵势,将整个遗迹团团围住!
“星陨阁!”林风心头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这些家伙,竟然也追踪到了此界,并且在此设伏!
“呵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一名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星陨阁长老阴恻恻地笑道,目光贪婪地扫过被墨羽护住的启,“星枢之灵,还有尔等身上玄黄宗的传承……合该为我圣族归途大计献上力量!”
另一名身材矮胖、面带诡异笑容的长老则看向墨羽,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狠厉:“还有你这藏头露尾的家伙,屡次坏我圣族好事,今日便一并留在此地,化作这腐渊沼界的养料吧!”
形势急转直下!
前有小型传送阵这唯一的希望,后有暗影蠕行者偷袭未遂,侧翼更有星陨阁大批精锐虎视眈眈!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两名化神中期长老,加上数十名弟子结阵,以及那头诡异难缠的暗影蠕行者……实力远超此刻伤痕累累的他们!
墨羽缓缓将托浮着的启,轻轻放在传送阵台的中心区域,那里秩序气息最为浓郁。他转过身,面对星陨阁众人,灰袍无风自动,一股渊渟岳峙般的气势缓缓升腾。
“就凭你们?”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漠然。
那矮胖长老脸上笑容一僵,随即狞声道:“结‘蚀星锁灵大阵’!困死他们!”
数十名星陨阁弟子齐声应和,身上暗红煞气冲天而起,如同无数条毒蛇,在空中交织缠绕,瞬间化作一个巨大的、覆盖了整个遗迹上空的暗红色光罩!光罩之上,无数扭曲的符文闪烁,散发出禁锢灵力、侵蚀神魂的恐怖波动!
大阵一成,林风、赵莽、柳依依顿时感觉周身一沉,体内真元的运转变得滞涩无比,如同陷入了泥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而那两名化神中期长老,则一左一右,携带着滔天煞气,径直扑向墨羽!暗影蠕行者也在笛音的干扰下,再次融入阴影,伺机而动。
大战,一触即发!
唯一的生路——那座小型传送阵,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
(第14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