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那句石破天惊的“或许能救我微光聚落”,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在简陋的棚屋内激荡起无声的涟漪。林风和柳依依瞬间将目光聚焦在启身上,眼中充满了惊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而启,则只是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着激动得浑身颤抖的葛老,似乎不太明白“救”一个聚落具体要做什么。
“葛老,此话怎讲?”林风压下心中波澜,沉声问道。他必须弄清楚其中的风险,绝不能轻易让启涉险。
葛老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启,仿佛在看最后的救命稻草:“林道友,你有所不知。我地灵一族世代守护的这处地脉节点,乃是方圆千里大地生机之源。先前那场灾变,恐怖的能量冲击和那魔物(荒疫)的死寂气息,不仅毁了我族故地,更严重污染侵蚀了节点核心!如今节点灵力日渐枯竭,屏障摇摇欲坠,那口活泉眼也即将干涸。若节点彻底沉寂或……或被完全污染崩坏,这微光聚落,顷刻间便会化为乌有,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绝望的悲怆:“老夫穷尽毕生所学,也无法净化那节点深处的污染,只能勉强维系其不立刻崩溃。但这位小友……”他指向启,“他竟能轻易感知节点状态,甚至能察觉到节点的‘噩梦’!这说明他拥有与地脉之力极其亲和、甚至……超越我地灵族的天赋!或许……或许他的力量,能够净化节点的污染,为其注入新的生机!”
净化地脉节点?林风眉头紧锁。这绝非易事,地脉之力磅礴浩大,即便只是一个小型节点,其核心蕴含的能量和法则也非等闲。更何况是被那等恐怖荒疫污染过的?一个不慎,不仅可能净化失败,甚至可能遭到污染反噬,或者引发节点能量失控爆炸!那后果不堪设想!
“葛老,启公子年纪尚幼,力量虽异,却未必能驾驭如此复杂的……”林风试图婉拒。
“我能感觉到它很痛苦。”启忽然开口,打断了林风的话。他清澈的眼眸望向棚屋地面,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土层,看到那深处正在哀鸣的地脉节点。“那些黑色的、坏坏的东西,在里面钻来钻去,让它睡不着,很难受。”
他的描述稚嫩却直指核心,让葛老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老泪纵横:“小友明鉴!正是如此啊!那魔物的死寂之力,如同附骨之疽,在不断蚕食节点的生机!求小友慈悲,救救这聚落数十条性命,救救这大地一隅的生灵吧!”说着,他竟然要向启跪下。
柳依依连忙上前扶住葛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启,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聚落百姓的怜悯,更有对启的担忧,以及那被她强行压制、却在此刻因启展现的“慈悲”而再次悸动的情愫。
林风看着激动哀求的葛老,又看看一脸认真、似乎真的在考虑怎么帮助那个“难受”节点的启,心中天人交战。拒绝,等于眼睁睁看着这最后的避难所毁灭;答应,则要将启置于未知的巨大风险之中。
“师兄,”柳依依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或许……可以让启公子尝试一下?毕竟,他能轻易定住黑水潭……”她的话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某种情感的驱使,让她潜意识里愿意相信启能创造奇迹。
林风沉默良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玄玑真人危在旦夕,众人伤势未愈,外界危机四伏,这微光聚落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依托。若聚落毁灭,他们同样难以幸免。
他看向启,蹲下身,与他平视,语气无比郑重:“启公子,地下那个‘节点’,就像一个人的心脏,现在生病了,很严重。葛老希望你能帮忙治好它。但这很危险,那些‘坏东西’可能会伤害到你。你……愿意试试吗?如果不愿意,我们立刻离开,绝无怨言。”
他将选择权交给了启自己。
启歪着头想了想,他不太懂“危险”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地下那股痛苦的波动,以及眼前老爷爷和聚落里那些人期盼的眼神。他觉得,让那个“心脏”不再难受,是件应该做的事。
“嗯,”他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我试试看。它太吵了,睡不着。”
葛老闻言,喜极而泣,连连道谢。
事不宜迟,在葛老的带领下,众人来到聚落中心一处被严密看守的、通往地下的狭窄洞口前。洞口被一块刻满符文的巨石封住,仅留一丝缝隙,从中逸散出微弱却精纯的土系灵气,但也夹杂着一丝令人不适的阴寒死寂。
“节点核心就在下方百丈深处。”葛老神色凝重地开启封印,“越往下,污染越严重,甚至会侵蚀神识。老夫只能送你们到入口,再往下,我这把老骨头就承受不住了。”
巨石缓缓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幽深通道,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腐朽意味的冷风扑面而来。
林风看向柳依依:“你留在上面照看玄玑道友他们,我陪启公子下去。”
“不!”柳依依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我……我也下去!多个人多个照应!”她无法忍受让启独自面对危险,那种强烈的保护欲(夹杂着异样情愫)驱使着她。
林风看了她一眼,察觉到她情绪有些异常,但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沉吟一下便同意了:“也好,跟紧我,万事小心。”
启却没有丝毫犹豫,率先迈步走进了通道。净世灵昙的清辉自主在他周身亮起,驱散着通道内的黑暗和寒意,也将那试图侵蚀而来的微弱死寂之气净化。
通道蜿蜒向下,四壁是潮湿冰冷的岩石,上面残留着古老的开凿痕迹和已经黯淡的符文。越往下,空气越发沉闷,那股阴寒的死寂气息也越发浓郁,甚至隐隐能听到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如同呜咽般的低沉嗡鸣,那是地脉节点痛苦挣扎的声音。
林风和柳依依全力运转灵力抵抗着不适,神情紧张。而启却似乎不受影响,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地底深处那股庞大的、混乱的能量波动所吸引。怀中的五块碎片微微震动,尤其是那枚蔚蓝鳞片,散发出清凉的水汽,似乎对地脉之水有所感应。
下行约莫百丈,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
洞窟中央,并非想象中的灵石矿脉,而是一团由无数条散发着各色微光的、能量化的“根须”纠缠而成的、直径约十丈的巨大光球!这就是地脉节点的具象化核心!光球原本应该散发出温暖磅礴的生机,但此刻,其表面却被无数道如同黑色血管般的污秽能量缠绕、渗透,光芒黯淡,许多“根须”已经枯萎断裂。光球内部,更是能看到大片的、不断蠕动的漆黑阴影,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荒疫死寂!
整个洞窟都弥漫着一种悲伤、痛苦、即将走向终结的绝望气息。
“就是这里了。”葛老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悲伤,“老夫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侵蚀……”
林风和柳依依被眼前的景象震撼,那浓郁的污染气息让他们灵力和神魂都感到刺痛,几乎难以呼吸。
启却径直走向那巨大的、被污染的光球。净世灵昙的清辉在他靠近时变得更加璀璨,主动扩张开来,与光球表面那些黑色血管般的污染能量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发出“滋滋”的声响,净化着表层的死气。
但光球内部的污染实在太深了,灵昙的清辉只能净化表面,难以触及核心。
启站在光球前,伸出小手,轻轻按在了光球表面。
轰!
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痛苦与暴戾意念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启的脑海!那是地脉节点被污染后积累的无数负面情绪和破碎记忆——大地开裂的剧痛、生灵涂炭的哀嚎、荒疫死寂的侵蚀之痛、以及即将彻底沉沦的恐惧!
“啊!”启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小脸瞬间变得煞白,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集中、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冲击!
“启公子!”柳依依心疼得惊呼出声,就要冲上前。
林风一把拉住她,脸色凝重地摇头:“别打扰他!这是关键!”
启强忍着脑海中的翻腾与不适,他没有像对抗荒疫核心那样动用“寂灭”或强横的法则之力去强行抹除。因为他感受到,这地脉节点的核心意识虽然痛苦混乱,但其本质并非邪恶,而是这片大地生机的一部分,是“朋友”,不是“敌人”。
他闭上眼睛,努力将心神沉静下来,尝试着与那股混乱的意识进行沟通。他将自己的意念,化作最纯粹的安抚与关怀,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渗透进去。
“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那些坏东西……我会帮你赶走……”
“安静下来……睡觉……”
他的意念稚嫩而笨拙,却蕴含着鸿蒙本源特有的、包容万物、滋养万灵的至高道韵,更有着净世灵昙那净化万邪、抚平创伤的圣洁气息。
奇迹般地,那原本狂暴混乱的节点意识,在接触到启这纯净无比的意念后,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平静?那无尽的痛苦与暴戾,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过,虽然未能立刻消除,却得到了一丝难得的喘息。
有效!
启精神一振,更加专注地传递着安抚的意念,同时,他尝试着调动体内那与星图碎片融合的鸿蒙紫气,顺着他的手掌,如同最细腻的春雨,缓缓渡入光球之中。
这一次,他动用的力量并非攻击性的“抹消”,而是充满了生机与净化意味的“滋养”与“修复”!
混沌色的鸿蒙紫气,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的造化生机,一进入光球,便如同甘霖洒入干涸的土地,所过之处,那些枯萎的能量根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微弱的光泽!而紫气中蕴含的净化之力,更是主动寻找着那些黑色的污染能量,如同灵蛇般缠绕上去,将其一点点分解、转化、化为最本源的天地能量,反哺给节点本身!
这是一个缓慢而精细的过程,远比直接暴力抹除要耗费心神。启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小脸紧绷,显然并不轻松。但他始终坚持着,用自己最本源的力量,一点点抚平节点的创伤,驱散其体内的“毒素”。
洞窟内,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绝望气息,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减弱。光球表面的黑色血管渐渐淡化,内部蠕动的阴影也似乎平息了一些。那低沉的、痛苦的呜咽声,渐渐变成了如同倦极欲睡的呢喃。
林风和柳依依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洞窟的氛围正在发生改变,一种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生机,正在从地脉节点中重新焕发出来!
葛老在通道口感知到下方的变化,老泪纵横,激动得无以复加:“苍天有眼!地灵族有救了!”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切向好的时刻——
异变陡生!
地脉节点深处,那最为浓郁的一团漆黑阴影,似乎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剧烈翻腾起来!它不再是被动承受净化,而是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化作一道尖锐的、充满了极致怨毒与毁灭意念的黑色尖刺,顺着启渡入的鸿蒙紫气,逆流而上,直刺启的心神本源!这是荒疫污染留下的最后反扑,蕴含着其最精粹的死寂法则!
“小心!”林风和柳依依同时惊呼!
启也感受到了那致命的威胁,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他正要调动更多力量防御——
一直静静悬浮在他胸口、洒落清辉的净世灵昙虚影,骤然光华大放!
花瓣之上,那些流淌的大道符文如同活了过来,交织成一道纯净无瑕、万法不侵的光盾,挡在了启的心神之前!
嗤——!
那根怨毒的死寂尖刺撞在光盾之上,发出了凄厉的尖啸,却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瓦解,最终化为缕缕黑烟,被灵昙清辉彻底净化!
危机解除!
净世灵昙再次护主功成!
启松了口气,继续专注于净化工作。有了这次经验,他更加小心,引导着鸿蒙紫气避开那些污染核心区域,先从周边开始,稳扎稳打。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地面上的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失时。
启终于缓缓收回了小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脸上充满了疲惫,却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好了……它睡着了……不痛了……”
在他面前,那巨大的地脉节点光球,虽然依旧能看到一些浅淡的黑色痕迹,但整体已经恢复了温润的光泽,如同一个饱受折磨后终于得以安睡的巨人,散发出平稳而充满希望的生机波动。洞窟内,再无半分死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初晴般的清新与安宁。
地脉节点,被成功净化了!
虽然未能完全恢复巅峰,但至少摆脱了崩溃和被彻底污染的危机,假以时日,必能慢慢恢复!
微光聚落,得救了!
第9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