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启抬起手指着远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是什么样子？” “……我想……去看看。”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李慕玄和孙长青魂飞魄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前辈！不可！万万不可啊！”李慕玄几乎是扑上前一步，声音都变了调，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急声道：“外界人心叵测，危机四伏！远比青岚宗复杂凶险万倍！您虽有通天之力，然心思纯善，极易被奸人蒙蔽利用！那黑煞宗、七杀殿的教训犹在眼前啊！”
孙长老也连忙苦劝，语气近乎哀求：“是啊前辈！宗门之内，晚辈等尚可竭力护您周全，若到了外界，遍地荆棘，暗箭难防！更何况……更何况巡天阁的目光从未远离，您一旦现身，必将引动八方风云，届时……晚辈等实在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他们是真的怕了。启的力量固然无敌，但他的心智却是一块谁都能来描画两笔的白板。在青岚宗，他们还能勉强控制环境，过滤信息，小心翼翼地进行引导。若到了那鱼龙混杂、诡诈莫测的外界，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哪位魔头用更精巧的谎言蛊惑了启，甚至引动他对青岚宗乃至整个南域产生恶感，那后果简直是灭顶之灾！
启安静地听着他们激动而恐惧的劝阻，目光依旧望着远方。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李慕玄和孙长青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焦虑和害怕，那种强烈的“不希望他离开”的波动。
但他心中那股刚刚萌生的、想要“去看看”、想要“弄明白”的念头，却并未因此而熄灭，反而因为受阻而变得更加清晰和坚定。
他不太理解“人心叵测”、“八方风云”这些复杂的词，但他记住了“外界复杂凶险”、“容易被欺骗利用”。
这些警告，并没有让他感到恐惧，反而激起了一丝淡淡的……不服气？
为什么外面那么“坏”，他就不能去？那些“坏人”，不是很容易就“没了”吗？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就是这双手，能让那些让人“不喜欢”的“东西”消失。
他又抬起头，看向李慕玄和孙长青，问出了一个更让他们心惊肉跳的问题：
“……你们……怕我……出去？” “……为什么？” “……是怕我……被‘坏人’骗？” “……还是怕我……打不过？”
他的问题直接而纯粹，却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戳中了李慕玄和孙长青内心最深的恐惧和矛盾！
两人顿时语塞，额头冷汗涔涔。
怕前辈被打败？开什么玩笑！他们怕的是前辈被别人骗着利用！怕的是前辈一怒之下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怕的是青岚宗被卷入滔天巨浪！
但这些复杂的心思，如何能跟这位心思单纯的前辈解释清楚？
看着两人支支吾吾、满脸难色的样子，启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那简单的逻辑再次发挥作用：他们害怕，是因为觉得他“不懂”，会“做错事”。
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我可以……学。” “……像学说话一样。” “……看多了……就懂了。”
他的意思是，既然外界复杂，那他去看，去经历，自然就能慢慢学会分辨，就像他学会说话一样。
李慕玄和孙长青闻言，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哪是学说话那么简单？！这是要拿整个南域甚至更广阔的地域当学堂啊！学费可能是亿万生灵的存亡！
但面对启那纯净却坚定的眼神，他们知道，单纯的劝阻已经无效了。这位前辈一旦对某件事产生了真正的兴趣，其执拗程度恐怕超乎想象。
强行阻拦？他们不敢，也没那个能力。
李慕玄与孙长青交换了一个绝望又无奈的眼神。
最终，李慕玄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妥协道：“前辈……若您执意要外出体察世情……晚辈等不敢阻拦。但恳请您……允许晚辈等挑选几名得力弟子随行伺候，也好为您处理些琐碎杂事，略尽绵薄之力。此外……外界广阔，总需有个方向，不知前辈……可想好先去何处？”
这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不是办法的办法——派人跟着！尽量引导！尽量控制局面！哪怕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启对“随行”没有意见，他觉得有人帮忙准备吃的、带路也不错。至于去向……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脑海中浮现出孙长青之前用神念展示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粗略景象——山川、河流、城池、沙漠、森林……
他伸出手指，随意地指向了一个方向，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也是地图上显示的一片广袤丘陵与平原交错的地带，分布着几个凡人国度和小型修仙势力。
“……那边。”他没有任何具体目标，只是随心所指。
李慕玄顺着方向看去，心中稍定。那边还算南域相对平静的区域，没有超级大宗，魔道势力也较弱，多是凡俗世界和小门派，情况不至于一下子失控。
“是，东面确是风光殊异，值得一观。”李慕玄连忙附和，“晚辈这就去安排！孙师弟，你立刻挑选四名机敏可靠、修为扎实、最好精通世俗事务的内门弟子，再备好飞行法宝、灵石、以及一应物资！”
“是！宗主！”孙长青领命，匆匆而去。
李慕玄又对启恭敬道：“前辈稍待，筹备需些时辰。您也可再想想，可有何想特意去看的？比如……很大的城池？很多人？或者……某种特别的动物？”
他试图提前了解启的兴趣点，以便做出更详细的规划，避开敏感区域。
启偏着头想了想，根据之前学到的词汇，给出了几个简单的意向：“……看……很多人。” “……看……不一样的……房子。” “……吃……没吃过的。”
李慕玄一一记下，心中稍安。喜好美食和风土人情，总比直接对某个大宗门或秘境感兴趣要好。
很快，孙长青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四名气息精悍、眼神明亮的青岚宗内门弟子。三男一女，修为皆在筑基后期到金丹初期之间，身着便服，显得干练利落。
“宗主，前辈，人已选好。这是赵莽，筑基巅峰，体修，性格沉稳，精通御兽及野外生存；这是林风，金丹初期，剑修，灵觉敏锐，处事机变；这是吴铭，筑基后期，擅长阵法、符箓及杂学；这是柳依依，筑基后期，心思细腻，精通医术、毒理及各地风俗人情。”孙长青一一介绍。
四人显然已被提前告知任务，此刻虽然难掩激动与紧张，但仍保持镇定，上前齐齐躬身行礼：“弟子拜见宗主，拜见启前辈！愿听候差遣！”
他们的目光偷偷瞄向启，充满了无限的好奇与敬畏。关于这位神秘前辈的种种传说，早已在宗门内流传得神乎其神。
启的目光扫过四人，能感觉到他们的能量波动比张禾要强不少，情绪中有紧张，有兴奋，但并无恶意。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李慕玄神色凝重地对四人训话：“尔等此行，唯一要务便是护佑……不，是伺候好启前辈！一切以前辈意愿为准，满足前辈一切需求！但需谨记，外界险恶，尔等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遇事谨慎，提前规避风险！若有无法决断之事，即刻传讯回宗！可能做到？”
“弟子万死不辞！”四人齐声应道，声音铿锵。
“好！”李慕玄取出几枚储物戒指和一枚玉简递给为首的林风，“此内备有充足灵石、丹药、符箓、以及一件‘穿云舟’法宝。玉简内是东部区域的详细地图与势力介绍。切记，低调行事，非必要不得暴露宗门身份，更不得轻易与人冲突！”
“弟子明白！”
安排妥当，李慕玄和孙长青再次看向启，千言万语化作深深一揖：“前辈……万事小心！若遇不适，随时可归！青岚宗……永远是前辈的落脚之处。”
启看着他们，似乎能感受到那担忧背后的一丝真诚。他点了点头，生涩地说了句：“……知道了。……会回来。”
说罢，他不再停留，迈步便朝着山门方向走去。裂爪熊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跟上。
林风四人连忙向李慕玄二人再次行礼，紧随其后。
看着启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李慕玄和孙长青久久伫立，心中如同压了万丈巨石。
“但愿……一切平安……”孙长老喃喃自语。
李慕玄目光深邃，叹道：“是福是祸，已非我等所能掌控。传令下去，青岚宗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在外弟子暗中向东域集结，随时准备接应！……另外，将前辈离宗的消息，‘无意中’透露给巡天阁的耳目。”
“宗主？”孙长青一惊。
“祸水东引也罢，未雨绸缪也罢！必须让巡天阁知道，前辈已离开青岚宗！否则，任何风波都可能算在我们头上！”李慕玄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精明的光芒。
……
山门外，林风祭出那件“穿云舟”，法宝见风即长，化为一条流线型的银色小舟，悬浮于空。
“前辈，请。”林风恭敬道。
启好奇地看了看这艘会飞的“房子”，学着他们的样子踏了上去。裂爪熊也缩小了体型，跳到他脚边。
银舟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掠入云层，朝着东方疾驰而去。
舟上，启站在船头，青衫猎猎，黑发飞扬。他低头俯瞰着脚下飞速掠过的山川河流、田野村庄，那双倒映天地的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新奇光彩。
云层之上，数道强大的神念悄然锁定着穿云舟。
虚空中的低语响起：
“目标离开青岚宗，向东行进。” “目的疑似游历观察。” “随行人员：青岚宗弟子四名（最高金丹初期），妖兽一头（筑基巅峰）。” “风险评估：目标行为模式进入不可预测阶段，对外界影响指数急剧升高。” “命令：所有观察单位保持最高距离，非必要不介入，重点记录目标与社会结构互动数据。” “代号更新：鸿蒙之子（游历状态）。”
新的篇章，就此揭开。
第三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