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电话两端蔓延，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和沉重。
厂房里隐约传来水泥浇筑的声音，像是在为他此刻的心情伴奏，嘈杂而压抑。
终于，赵永杰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带着铁锈般的腥味，仿佛真的咬碎了牙齿，混合着血沫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他所有的气势，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透着一股认命般的颓然。
“……好。你说，怎么赔。”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满意的哼声，如同猎人看着猎物终于落入了陷阱。
“这就对了嘛，赵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具体的数目和方式，我会让人联系你。记住，我的耐心有限。”
说完，不等赵永杰回应，电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赵永杰缓缓放下电话，手臂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弹，只有紧握的拳头，因为过度用力而在微微颤抖。
黑暗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显得格外孤寂和狼狈。
这一局，他输得一败涂地，连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
这口气，他只能硬生生咽下去，无论多么苦涩。
他放下电话，转过身看了看厂房里面，直接挥手，“走，我们回去！一定要找到剩下的那些人。”
“这口气不出，他气就顺不了。”
无缘无故的背了这么大一口黑锅。
…………
而大老板这边，在挂断电话以后，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老板！”
大老板转过身，“你们去收集一下，赵家的犯罪证据，秘密的送到省厅督察组去。记住，千万不要被发现。”
“是，老板！”
等手下人走后，大老板坐在办公室，手里拿着红酒，喃喃自语，“赵家，这下我看你们怎么应对？威胁我？你们还不够格。”
…………
汉东省省委沙瑞金办公室。
白秘书推门走了进来。
“沙书记，青阳王金辉书记的电话。”
白秘书把电话拿了递了过去。
沙瑞金看了看时间，拿过电话，“喂，我是沙瑞金！”
“沙书记，是我王金辉。这么晚还要打扰你实在是抱歉。”
王金辉对着电话说道。
“王书记，客套话就别说了，你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明天我还要去调研呢！”
沙瑞金之所以不给王金辉面子，那是因为这家伙不上套。
“沙书记，我是来给你汇报长远走私的事情，现在已经查明了完全是诬陷行为！”
王金辉小心得说道。
沙瑞金听后冷笑一声，心里想到，“诬陷？清白？几百亿的走私？这话你信吗？”
但表面上沙瑞金还是开口，“金辉书记啊！这是你们青阳的事情，你们一定要慎重在慎重。”
沙瑞金的手握着电话 ，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金辉书记啊，你们青阳的工作，我一向是放心的。”
他的声音温和，却像裹着丝绒的利刃，“不过既然涉及到了走私这样的重大问题，我们还是要对人民群众负责，对上面负责。你说是不是？”
电话那头的王金辉顿了顿，声音更加谨慎：“沙书记说得对。我们组织了专门的调查组，经过深入调查，确认所谓的长远集团走私案，完全是不实举报。这是有人在恶意破坏青阳的投资环境啊。”
“哦？”
沙瑞金尾音微微上扬，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那举报材料里提到的海关数据异常、银行流水往来，这些也都是伪造的？”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白秘书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些我们都核实过了。”
王金辉的声音依然平稳，“都是正常贸易往来，程序上可能有些瑕疵，但绝对构不成走私。沙书记，您也知道，现在招商引资压力大，有时候为了效率，难免会在程序上走一些捷径。”
沙瑞金轻轻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金辉同志！”
他突然换了称呼，语气也变得严肃，“你我都是老党员了。程序上的瑕疵，和违法犯罪之间的界限，应该分得清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钟。
“沙书记，我以党性保证，青阳市委在这件事上绝无隐瞒。”
王金辉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长远集团是我们青阳的纳税大户，解决了上万人的就业问题。如果因为一些不实举报就大动干戈，恐怕会寒了企业家的心啊。”
沙瑞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声音依然平和：“金辉书记言重了。依法办事怎么会寒了企业家的心？恰恰相反，一个公平透明的营商环境，才是对企业最好的保护。”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样吧，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调查结论，那就按照程序上报省委。不过，我建议你们把调查过程、证据材料做得再扎实一些。毕竟，这么重大的案件，中央有关部门也很关注。”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电话那头的王金辉心头一紧。
沙瑞金这是在暗示，这件事已经引起了上面的注意，不是青阳市委一句话就能盖住的。
“感谢沙书记的指导。”
王金辉的声音略微低沉，“我们一定会完善材料，给省委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是给省委答复，是给人民群众一个交代。”
沙瑞金纠正道，语气忽然变得深沉，“金辉同志，我们都是坐在火山口上的人啊。下面的岩浆翻滚，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既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
王金辉在电话那头连连称是，又寒暄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沙瑞金把电话递给白秘书，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省委大院里的点点灯火，久久不语。
“沙书记，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白秘书轻声问道。
沙瑞金转过身，眼神锐利：“让办公厅把近期关于青阳市的所有汇报材料都整理出来。特别是海关和税务方面的。”
“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不！”
沙瑞金摇头，“现在就去。这件事，等不得。”
白秘书会意，快步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