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曦月来了。
没有经过任何通传，那道火红色的身影，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裹挟着一股焚尽八荒的恐怖威压，直接砸进了枯荣宫的静室之内！
整个宫殿都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
那几个刚刚还在外面战战兢兢伺候着的小狐女，此刻更是被这股气势压得当场瘫软在地，连头都不敢抬，浑身抖如筛糠。
“楚墨！”
凰曦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与颤抖。
她那双平日里睥睨天下，威严无双的凤眸，此刻正死死地盯着那个静立在室内的身影。
“你要去寂灭魔眼？！”
静室之内，楚墨正背对着她，仿佛在专心研究着桌上那卷古老的兽皮丹方。
听到声音，他才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平静得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你来了。”
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来。
这种平静，与凰曦月的焦急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反而让女帝心头的火焰烧得更旺了！
她几步冲到楚墨面前，一把夺过那张兽皮丹方，看也不看就想将它撕碎！
“你疯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凰曦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八度，再也没有了平日里妖帝的沉稳。
“寂灭魔眼！那是万魔崖底最恐怖的禁区！是真正的绝地！”
“那里面的寂灭死气，能瞬间湮灭一切生机！元婴修士的神魂沾染上一丝，都会在三个呼吸内彻底消融，化为虚无！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她越说越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更何况，那里还盘踞着一头元婴巅峰的恐怖魔物——虚空掠食者！”
“那东西没有实体，来去无踪，专门吞噬生灵的神魂！万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不信邪的妖王陨落在它口中！就连本帝，当年也只是在魔眼外围远远看过一眼，根本不敢深入！”
“你去？你去那里就是送死！”
她一口气将所有的危险全部吼了出来，试图用这血淋淋的现实，将眼前这个男人疯狂的念头彻底浇灭。
然而，楚墨只是静静地听着。
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动摇。
等到凰曦月终于喘了口气，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足以击穿人心的力量。
“我知道危险。”
他看着凰曦月那双因为焦急而泛红的眼眸，一字一句。
“但为了你，值得。”
轰！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
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凰曦月的心脏上。
她所有的焦急，所有的怒火，所有的呵斥，在这一瞬间，全部被这六个字砸得粉碎！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为了……我？
他知道危险。
他知道那里是绝地，知道有元婴巅峰的魔物，知道去了就是九死一生。
可他还是要去。
就为了，一张能治好自己旧伤的丹方？
就为了，自己？
凰曦月那颗在尸山血海中磨砺了数百年，早已坚如磐石的帝心，在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让她感到一丝慌乱的情绪，从心底最深处，疯狂地蔓延开来。
就在她心神失守之际。
楚墨动了。
他上前一步，第一次，主动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伸出手。
凰曦月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可身体却像是不听使唤一般，钉在了原地。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修长、白皙，仿佛蕴含着无尽生机的手掌，缓缓靠近。
然后，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动作温柔到了极致。
“我不想再看到你，因为旧伤而痛苦。”
“我不想再看到你的修为，停滞不前。”
“我更不想看到，你被所谓的心魔，日夜折磨。”
楚墨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最霸道的烙印，一个字一个字地，烫进了凰曦月的灵魂深处。
“这世间，任何人都可以伤害你。”
“唯独，你自己，不行。”
凰曦月彻底懵了。
脸颊上，那温润的触感，仿佛带着一股电流，瞬间窜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凰曦月！
杀伐果断，君临南境，让无数正道巨擘闻风丧胆的妖族女帝！
此刻，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一股滚烫的热意，不受控制地从脖颈烧到了耳根。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在以一种丢人到极点的速度，迅速绯红！
“你……你……”
她想说“你放肆”，想说“你不能去”，想说“这太危险了”。
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一片混乱的结巴。
杀伐果断的女帝，第一次，乱了方寸。
看到她这副模样，楚墨的指尖，在她绯红的脸颊上，轻轻划过。
然后，他收回了手，转过身去，仿佛带着一丝落寞与叹息。
“既然你如此担心，那就算了吧。”
“是我太想当然了。”
“只是可惜了这枚丹药……唉。”
他那一声轻轻的叹息，像是一根最柔软的羽毛，却又像是一座最沉重的大山，压在了凰曦月的心头。
她看着楚墨那略显“失落”的背影。
心，猛地一揪。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愧疚，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他为自己，连命都可以不要。
自己，却因为害怕危险，要拒绝他这份……沉重到让她无法呼吸的心意吗？
不！
“好！”
凰曦月几乎是咬碎了银牙，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我陪你去！”
她下定了决心，凤眸之中，重新燃起了滔天的战意与决绝！
“有本帝在，什么虚空掠食者！本帝亲手撕了它！我定能护你周全！”
然而，她话音刚落。
楚墨却立刻转了回来，脸上写满了不容置喙的坚定。
“不行！”
他的拒绝，比凰曦月的决定，更加干脆！
“你是妖帝，是整个南境妖族的支柱！你的安危，关系到亿万妖族的生死存亡！怎能为了我，轻易涉险？！”
他的一番话，义正言辞，充满了“大局观”。
凰曦月一愣，刚想反驳。
楚墨却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他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自己去。”
“那虚空掠食者，虽然强大，但它以神魂和生机为食。你的生命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烈日，一旦靠近，只会第一时间将它引来，反而更加危险。”
“我修为低微，生命气息孱弱，潜入进去，反而更加安全。”
“你若是不放心……”
楚墨的目光，落在了殿外。
“就让熊霸天，带着天妖卫，在寂灭魔眼的外围百里处接应我。”
“我只取一丝最新鲜的寂灭死气便回。三个时辰。”
“若三个时辰后，我没有回来……”
他的话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让凰曦月心碎的温柔笑容。
“那便让他们立刻撤离，不许再靠近半步。”
一番话，有理有据。
将所有的风险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将所有的安排都做得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为什么她不能去，又给出了一个让她看似可以接受的“后备方案”。
凰曦月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字来反驳。
她被他用“爱”，用“大局”，用这滴水不漏的逻辑，死死地堵住了所有的话。
最终，这位南境妖帝，只能被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
她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好。”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殿外发出一声威严的怒吼！
“熊霸天！”
“轰隆！”
一声巨响，一道魁梧如山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大殿门口，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末将在！”
凰曦月的目光，如刀锋般落在了熊霸天的身上，那股属于妖帝的无上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本帝命你！率领天妖卫，护送帝君前往万魔崖！”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
“在寂灭魔眼百里之外，等着帝君回来！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确保帝君的安全！”
“若是帝君……少了一根头发……”
凰曦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本帝，要你的命！”
熊霸天被这股杀气激得一个哆嗦，却又立刻挺起胸膛，用尽全身力气咆哮道。
“末将！誓死完成任务！”
楚墨对着凰曦月，露出了最后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
然后，他转身，没有丝毫的留恋，大步走出了枯荣宫。
他不知道，身后那道火红色的身影，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一双凤眸之中，早已是水雾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