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
丛性很顺利从外城进入内城,城墙守卫的将官,全他娘是武学同僚,根本不用偷偷潜越,直接走上城墙,说说笑笑从另一头下去,就像自家院里溜达。
子时中。
阜财坊小院,四个护院被一击毙命,两个婢女打晕。
乔于龄被打晕后勒嘴捆在房间柱子上,他的妾室也被捆对面柱子。
然后丛性翻腾一把菜刀,磨刀石磨了一会。
慢腾腾给妾室削指甲。
用削这个字,是因为他连肉削。
十根手指不一会就是白骨相连,看起来很干净。
妾室一会疼晕、一会疼醒,眼泪鼻涕齐流。
丛性依旧不紧不慢,一声不吭,开始削掌心,好似对自己的刀功很满意。
对面的乔大公子一开始愤怒,后来惊恐,再后来吓尿了,吓晕了。
丛性拿冷水泼醒,继续削。
闻到一股恶臭,乔于龄失禁了。
丛性才回头冷冷问道,“给你一次机会,否则贫僧把你削成骨架。你从哪里得知朝鲜的消息,为何一点不比义慈夫人的消息慢?”
丛性只给松开一只胳膊,嘴还捆着。
乔公子哪见过这等手法,手指沾墨,哆哆嗦嗦写了三个字:毛文龙。
丛性拽起手指,直接削掉指肚,乔于龄疼的呜呜吼,写了一串血字:真的,毛文龙与韩爌是堂姐妹连襟。
丛性,“谁刺杀时觉?”
乔于龄:不知,真不知。
丛性,“东林利用文氏,谋取时觉爵位?”
乔于龄:文震孟给外孙谋划很久,姚希孟说服杨涟请封,若皇帝与教士大辩,东林趁乱集体请封,文氏女接圣旨,与正妻平坐,儿子拥有法嫡身份,可以抢夺爵位,涉足武权。
丛性,“京城耶速会的人如何立刻得知朝鲜消息?”
若是一般人,都以为是韩爌告知,丛性偏偏问了,他不信文臣做事这么快。
这个问题把乔于龄吓得一阵抖,哆哆嗦嗦写道:说了,饶命。
丛性点点头,“只要你不说贫僧来过这里。”
乔于龄犹豫写了三个字:张维贤。
丛性低头看了一会,抡起菜刀砍入胸口,乔于龄两眼大瞪气绝。
对面妾室两眼一翻,吓死了。
把两人尸体扔床上,桌椅板凳堆积到床边,厢房蜡烛油脂全扔床上,护院尸体扔柴房,昏迷的婢女捆起来扔后院。
金银首饰打包,在院墙和院内制造打斗痕迹。
放了两把火,眼看大火熊熊,听到巡街喊救火,丛性拎起金银首饰,从墙头跳出去,在街道飞速向北。
到北城后,把金银首饰包裹直接扔积水潭,继续向东。
绕着北城转了个大圈子,来到姚希孟院子。
再次翻墙进去,这里人太多。
丛性打架是挺快,但姚希孟本就被西城的吵闹惊醒,屋内看到丛性的身影在院里打晕护院,顿时大吼,“救命,救命!”
丛性打倒全部护院和下人,直接破窗而入。
姚希孟惊慌拿椅子反抗,被当胸一脚,踹了个半死。
“你不能杀我,法华寺会被牵连。”
丛性拽起一只耳朵,脚踩脑袋,血淋淋的,直接撕了下来。
姚希孟痛入心扉,凄厉呼喊,“饶命,饶命啊…”
丛性拽住另一只,从下向上,更干脆,然后掐住嘴,把两只耳朵都塞进姚希孟嘴里。
姚希孟想大吼,被捂嘴,他又挣扎不动。
外面跑来几个巡夜的衙役,正看到丛性搂着姚希孟的嘴。
丛性在京城就是个魔头,单枪匹马在外城与混混厮杀,谁都知道他的狠辣。
在下九流圈子,丛性比勋卫还恐怖。
衙役知道他武艺高强,还有人质,不敢乱动,只能大吼,
“丛性大师,你在做什么,姚大人是朝廷命官!”
丛性一句话不说,只是捂着姚希孟的嘴,捏住鼻子。
姚希孟快被憋死了,喉咙滚动,生生吃下了自己的耳朵。
丛性一把甩开,迈步进入院内,抖抖腿,对十几个衙役充满蔑视。
他这是故意暴露行踪,就像战舰到海峡行凶。
十分嚣张,谁能奈何。
姚希孟趴地下呕吐几声,抬头嘶吼,“杀了他,杀了他,这个魔鬼…”
衙役依旧不敢靠近。
丛性一脚踩住姚希孟手指,解开腰带,照脑袋浇了一头。
提起裤子看看天色,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扭头迈步,从后院离开,一群衙役哗啦跟上,巷子被眼神冷冷一吓,又退了回来,再去街角一看,人没影了。
衙役才不会拼命,知道谁是凶手就行。
执役、衙役、五城兵马司、锦衣卫,京城四大治安力量。
查凶的衙门很多,最厉害的是谁,百姓评价不一。
但官场都知道,若真正查案,谁都没有都督府快。
张维贤一个命令,十万宿卫和家眷同时而动,直接调动京城四成人口,就算大海捞针,也比其他衙门快。
所以,西城的凶手是谁?
寅时,张维贤脸色铁青站在一片焦土的小院子。
火势太大,连旁边小院也烧了三个,尸体一团,乔允升来看一眼,直接晕了。
魏忠贤故意磨蹭了一会,才带番子来到现场。
对张维贤躬身,只说了一句话,“锦衣卫没有都督,五城兵马司、衙役指望不上,有劳太保。”
天蒙蒙亮,现场围了一圈文武红袍。
文震孟跌跌撞撞来到现场,悲愤大吼,“一定是东城那个凶手,下狱用刑,千刀万剐。”
众人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一个比一个凝重。
这边是抢劫杀人,那边明显是惩戒报复。
完全是两个性质的凶案。
就算强行拉扯到一起,也需要商量一个理由,此刻不宜表态。
张维贤没有离开,同样在展示没有包庇凶手的态度。
可惜站到辰时,各处的汇报依旧是没发现凶手任何痕迹。
随着时间推移,文臣开始怀疑是武勋,怀疑英国公在庇佑。
张维贤低头捏眉心,解释就是掩饰,黄泥巴掉裤裆了。
辰时末,宣城伯来到现场,当着众人的面,对张维贤躬身,“舅爷,丛性与时觉、文明关系都不错,文映也认识,他爱打抱不平,可能以为文大人请朋友抢夺时觉的爵位,自作主张,帮文映出头呢。”
张维贤扭头看一眼宣城伯,心念电转,叹气一声,对一众大员缓缓道,
“丛性若是西城的凶手,那他到东城行凶毫无道理,就像耶速会的海船炮击时觉,又到朝鲜海峡肆意杀人。大家都不相信海船炮击水师,当然也没道理怀疑丛性抢劫杀人。”
朝臣听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再犹豫,立刻统一看法。
韩爌嘴角抽抽,“太保言之有理,耶速会不可能炮击卫少保,那乔于龄也不是丛性所杀,距离太远,手段不同,毫无干系。这就是一起单纯的劫财案,校尉逐家逐户排查,一定能找到赃物,进而追查凶手。”
叶向高跟着道,“多事之秋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张维贤指一指胸口,“心静则波平,叶大人着相了。”
叶向高看一眼收殓遗体的校尉,淡淡说道,“乔允升要回乡了,文武都少了个朋友啊。”
张维贤附和道,“是啊,文武都少了一个朋友,老夫的外甥孙故去,这是第二个了。时觉才是文武真正的朋友,可惜啊,英年早逝,乔大人自己节哀吧。”
英国公说完扭头,大步走了。
文臣躬身送别,看着背影阴晴不定。
乔允升是联系人,默契被突然被撕碎,内外都失去缓冲,接下来谁是溃败一方呢。
宣城伯迈步到乔允升身边,拍拍肩膀安慰,“鹤皋公,节哀顺变。”
乔允升扭头看一眼宣城伯,双拳紧握,脸皮抽动,什么都没说出来。
宣城伯又到韩爌身边,“蒲城公,节哀顺变。”
朝臣大惊失色,这威胁太明显了。
韩爌眉心大跳,“宣城伯安慰错人了。”
宣城伯摇摇头,“浦城公与鹤皋公乃至交,乔公子遭难,鹤皋公送子回乡,还需您帮助叶首辅稳定局势,大明朝离不开蒲城公。本伯胞弟死了,照样心痛,很理解这种感觉,我们都节哀。”
他说完也走了,让留下的人个个神色凝重。
文震孟双手在袖子里更是急速颤抖,没有卫时觉,他在中枢没什么用,争爵失败,好像该病辞了。
乔允升一旦归乡,英国公与文臣疏离,中枢急需召回孙承宗填补空白。
可召回孙承宗,辽西也被女人控制了,朝鲜也失去联系,彻底失去武权。
选择哪头也不妥。
本以为卫时觉死了,武权争斗会暂时停止,哪知按下葫芦浮起瓢,人家的报复很简单,但更凌厉,就是依葫芦画瓢,纯粹恶心你们。
你们能怎么样?!
魏忠贤向几人拱手,同样离开。
快步追上宣城伯,并肩而行,“伯爷,咱家有点糊涂。”
宣城伯一边走,一边淡淡说道,“三弟故去,本伯原指望能查凶,既然他们没有底线,那本伯也无所谓了。
不需要皇帝帮忙,官场的玩法与三弟垒势的玩法不同。三弟是借势、造势、而后才能破势,官场是先破势、才能造势。
舅爷活的太累了,他就是两头通的信使,得让别人对英国公失去信任,让英国公只做武勋,一个没有信任的中枢,一个混乱的中枢,我们才有机会控制舆论,进而掌控施政。
还得撵走乔允升,让北臣失去团结,打破南北默契,替弟妹斩断中枢伸向朝鲜的手,让朝鲜安静练兵,等待时机。
魏公公遵循人家的规则对垒,落了下乘,很难攻城掠地,反正辽东暂时无事,玩玩就玩玩,是他们逼卫某。
别的凶手由弟妹查,京城一定有凶手,卫某杀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刚开始。”
魏忠贤脚下一滞,回过神来,快步追上,“伯爷厉害,复刻刺杀,一石三鸟,直插心脏,打破僵持,魏某茅塞顿开,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