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其彬进门看到领议政李尔瞻、大北派领袖郑仁弘都在。
扑通,跪在御桌前。
四人被吓了一跳,看他手里还拿着新的金牌,齐齐蹦起来。
“又发生何事?”
郑其彬累瘫了,倒口气虚弱道,“大王,光禄大夫说朝鲜回答三个问题,翁主李贞明是卫氏正妻吗?她的孩子算卫氏嫡子吗?朝鲜从母法之下,她的孩子是宗室吗?五日内给答案!”
四人对视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郑其彬又道,“天使说了,他会到汉城,没有追究大王抗命,微臣也听不出好赖,但公主被留下了。”
光海君李珲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来就来,咱们接待即可,妹妹当然是正妻,皇帝册封的一品诰命,当然算…”
“大王!”李尔瞻和郑仁弘齐齐大吼一声,“这可不能承认!”
旁边的宠妃金介屎咯咯一笑,“两位大人,大王若连这点小事都不答应,只会激怒光禄大夫,抬一抬贞明的孩子,大不了浪费点钱粮,却可以换来安全,等灭虏之后,他总不能赖着不走吧?”
李尔瞻嘴角一抽,“娘娘,光禄大夫毁了六道,没收了贵族田产。”(实际上六道,写起来太啰嗦,咸镜道分南北两道,平安道分东西两道,黄海道分左右两道)
金介屎无所谓,“是啊,天朝大军需要田产立足,你们不是好好的吗?光禄大夫也消气了,田产以后可以恢复,光禄大夫只要同意,以后天朝勋贵就是自家人。”
女人的脑回路真的可以,李尔瞻看向光海君,“大王,翁主算正妻,孩子算不算卫氏嫡子,咱们说了不算,也不能乱说,但算朝鲜宗室。”
李珲点点头,“孤也这么认为,就如此回答吧,李卿来拟信,北面来的流民撵回去,天朝既然要利用朝鲜灭虏,就不能把事做绝,百姓何苦!”
“是,微臣告退!”
郑其彬感觉很恐怖的事,就这么轻易结束了,懵逼跟着李尔瞻和郑仁弘离开。
议政衙门,李尔瞻和郑仁弘一进门就脸色惨白,站都站不住,哆哆嗦嗦到主位,示意郑其彬倒一杯茶。
李尔瞻咕咚喝一口,稳定情绪后才问道,“其彬,以你的判断,如此回复光禄大夫,能过关吗?”
郑其彬立刻摇头,“天使千里奔袭,杀伐果断,雷霆所及之处,寸草不生,如此人物,怎么会让大王轻易回答上来。”
李尔瞻点点头,“老夫写信,你再送过去,把你女儿也带上,送信归送信,代表大北派与东人派,愿臣服天使。”
“啊?”郑其彬惊呼一声,转瞬有点羞愧,“伯父大人,侄女婿已经臣服了,没用啊。”
“愚蠢!”旁边的郑仁弘大骂一声,“你得忘记臣子身份,一心做光禄大夫的奴婢。”
郑其彬脑子转了一圈,“伯父,有什么用?”
“任何上位者都不会杀忠心的奴婢,他没有杀你,本身就是价值,你身在其中,没感觉到而已。”
郑其彬明白这个道理,却感觉没那么简单。
李尔瞻快速写了两封信,一封代替光海君回答问题,一封私信。
郑仁弘过去署名,惆怅道,“时间太紧了,卫时觉就是全部北勋,朝鲜根本无法抗拒,他有金刀、御符、金牌傍身,还有三千禁卫,动起手来不需要任何理由。英国公让咱们恭敬一点,本身就是提醒,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李尔瞻点点头,“很糟糕,大王感觉不到卫时觉的杀意,竟然还跟他谈条件,其实已经没得谈了,可惜我们来不及等京城的回信,卫时觉的三个问题加起来,是个选择,或生或死。”
郑其彬听的一头雾水,“两位伯父,英国公何时来信?我们选择什么?”
李尔瞻不愧是权臣,一边密封信件,一边道,“你已经选择了生,不用再问了,回去休息一下,明日马上去平壤。”
郑其彬无奈,他也确实累了,站都站不直,脑子晕乎乎的,毫无思考能力。
等他一出门,两个权臣又瘫了。
坐椅子大喘气一会,李尔瞻起身,到里面书房翻阅档案。
不一会,郑仁弘也进去,两人在翻看宗室法。
卫时觉的问题就不能正面回答。
本身就没有答案,谁知道你想做什么。
最好的答案是:一切听您吩咐。
大北派与光海君联手,才能为政。
现在大北派失去北方,已经被釜底抽薪,西人、南人马上会联系天朝海商反扑。
不求卫时觉,必定会死。
这时候,其实也不难选择。
雨停了两天,朝鲜君臣总算知道一件事。
咸镜道大约三百里没有被烧毁,平安道被波及二百里。
鸭绿江、图们江北面寸草不存,彻底把东虏撵到草原了。
汉城有很多北面来的贵族,借宿在亲戚家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又想联系一下卫时觉,表达对天朝的支持。
心态很矛盾,又很正常。
田产反正被没收了,不如大方点说赠送,还能讨个好。
卫时觉喜欢他们这藩国心态。
郑其彬出发一天,还没到平壤,二十匹战马轰隆到汉城。
红甲骑士在汉城大街上奔马,径直到景福宫。
一个时辰后,景福宫传出消息。
所有贵族和将官,明日上午到迎恩门,恭迎天朝光禄大夫带妻子回家省亲。
三月十八,迎恩门上万人站立。
汉城百姓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贵族和官员,他们全家出动,女人小孩都带着。
上午巳时,北面一片红云而来。
龙旗猎猎作响,旗帜上巨龙张牙舞爪,威风凛凛。
红甲威严,骑士雄壮,眼神锐利。
一排八骑,整齐划一,如同一堵血墙拍面而来。
压迫感十足,整个汉城在天朝威严下噤声。
无数人下跪,看着队伍显露向往。
前锋从人群轰隆而过,直接入城。
朝鲜君臣等一千人通过,才看到一个红轿,前面两位蟒袍骑马,一个眼神冷冽的年轻人,还有一个众人认识。
无论哪个钦差到朝鲜,大王都得迎恩门跪拜。
光海君李珲出列,带着百官拜伏,“朝鲜王李珲,恭迎天朝上使。”
卫时觉根本没有下马,“李珲,本官今日省亲,明日勤政殿再说公事。”
说完一踢马腹,从文武之间通过,后面的骑军直接跟着向前,朝鲜君臣连忙滚一边,差点被踩踏。
等队伍过完,郑其彬才出现在李尔瞻身边,“伯父大人,侄女婿昨日被禁止返回,北面大军面对天朝两万骑军,直接就跪了,一声不敢吭。”
李尔瞻与郑仁弘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卫时觉没有立刻做事,很不寻常。
一天一夜的时间,不仅给了他们机会,也给了别人机会。
光海君李珲有点气恼,双拳紧握发抖,竭力制怒,看骑军全部进入汉城,才冷哼一声,大步回城。
只不过他没注意,后面的文武两班,这时候比平时远离了十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