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哲被押走,属官也回避。
卫时觉低头靠近孙承宗,对老头的行为有点生气,
“孙师傅,您身在局中,被乞降的行为给眯眼了,晚辈若没收到圣旨,当然很担心朝廷上当,既然收到圣旨,说明中枢目前对辽东依旧一致。
难道您没看出来,奴酋犯忌讳了吗?您信不信,朝廷将会以最快的速度派使者到辽西谈判,根本不会拖延。”
孙承宗本来有点生气,闻言一愣,很快明白过来,懊恼拍额头,
“是啊,老夫身在前线,想着结束战事,脑子糊涂了。争归争,斗归斗,蛮夷竟然插足大明党争,利用中枢矛盾,此乃蔑视大明君臣。”
卫时觉点头,“奴酋成立伪金多年,第一次以大汗身份与中枢联系,他忘了天朝上国掌权者的骄傲,触碰了大明的逆鳞。
当前局面,大明皇帝、文臣、武勋,就像三个聪明人在吵架,一个蛮夷跳出来说他能主持公道,您说三个聪明人会干吗?
奴酋的计策没毛病,但时间不对,且是四大贝勒写信,并非奴酋本人手书,充满对大明国体的蔑视。您若在中枢,听说奴酋的臣子写信,第一反应不是看什么内容,而是勃然大怒。”
孙承宗捋捋胡须,很快倒过来了,皇帝、武勋、东林,将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谈判,连扯淡的时间都不会给东虏。
谁让你如此直白的利用大明,谁当权也受不了啊。
老头想明白后,冷哼一声道,“那咱们得耍耍建奴,让奴酋来不及应对,开春确实需要给个教训。”
“没错,奴酋这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海商本来能发力,现在也被奴酋搞的无法下场了,否则就是通虏,海商的人这时候怎么敢开口。”
“哈哈,还是一辞眼光明亮,这灭虏的功劳不是那么好赚。”
卫时觉点点头,两人很快达成共识。
拧巴的大明,卫时觉在内部非常难受,奴酋本来是旁观者,参与矛盾只能旁敲侧击,哪有资格直接站到中心。
你这强行插足,就是蔑视天朝,就算想跟你做生意,现在也会教训你。
七哲在锦州又待了三天,才被放回。
孙承宗留下使者养伤,有意无意透露点军情。
七哲顿时知道卫时觉收了一份圣旨,皇帝允许他外事权,与察哈尔、科尔沁、朝鲜联系,还给许诺了两个一品诰命妾室。
回到辽阳,已经正月十七。
卫时觉生气、拒绝,甚至暗杀使者,黄台吉都有所准备。
只要联系上孙承宗,就算完成任务了。
阁臣肯定会与京城联系,那样卫时觉回朝就处于运作程序内了。
但他没想到卫时觉当面顶撞孙承宗,当面决定更大规模的战事。
皇城大殿。
努尔哈赤、四大贝勒、何和礼、阿巴泰都低头凝思。
七哲局促又悲哀的坐在旁边,这次被剃的发光。
他们在等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李永芳从殿外而入,“微臣拜见大汗、贝勒爷。”
把一封密信递给努尔哈赤,后者立刻拆开,看了一眼,就递给众人,“确实如此啊,辽河即将大战,谁都阻止不了卫时觉。”
信是密探的汇报,卫时觉拿金牌令登莱巡抚出击。
袁可立是他的老师,却与他同级,但卫时觉有御符、有金牌。
协理登莱、辽南军务,毛文龙自然也是下属。
冬天没有动毛文龙,开春必须听令夹击。
袁可立肯定会到朝鲜节制全军,东江立镇,他们要立威了。
卫时觉的正妻带一千禁卫、白杆军都在登莱,他们也会到朝鲜。
总之,南线不比北线弱。
努尔哈赤捏捏眉心,略显发愁,“孙承宗是督师,卫时觉是军务总理,南朝之前的军务总理都在巡抚和经略麾下,卫时觉有御赐金刀、御符、金牌,还真是拥有独立作战的全权。”
黄台吉点点头,“孙承宗与卫时觉并没有严格的上下关系,卫时觉随时可以跳过孙承宗下令,只不过他们有师生关系,孙承宗对卫时觉也很放心,掩盖了两人的权力矛盾。”
七哲突然插嘴,“父汗,诸位哥哥,小妹虽然看到他们在争吵,也看到锦州在训练新兵,若他们在演戏呢?小心被欺骗。”
努尔哈赤对这个女儿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摆手示意李永芳解释,后者立刻道,
“回格格,卫时觉人马不足,必须练兵,他也不需要演戏,南北千里配合行动,此乃正面作战,一旦耍谋略,不是咱们上当,是把自己的友军出卖了,他无法立足天下。”
七哲还是道,“父汗,不对呀,皇帝给圣旨,卫时觉有两个一品诰命,他若联合朝鲜、科尔沁出兵呢?”
李永芳再次解释,“回格格,科尔沁四百年听调不听宣,不想被灭族,就得保持置身事外,至于朝鲜,十万兵马加起来,可能不如卫时觉麾下两千骑兵。”
黄台吉看她还是不明白,笑着道,“七哲,孙卫两人的关系不需要演戏,若是别人顶撞孙承宗,早被斩了,他们争吵才正常。”
代善插嘴道,“南朝回复册封在什么时间?”
黄台吉无奈道,“正月二十廷议,我们收到消息最快也在月底。”
阿巴泰指一指西辽河,“父汗,卫时觉这人一点不能信,辽北必须掌握西辽河动向。”
努尔哈赤点点头,直接对莽古尔泰道,“派三千人做斥候,严密监视西辽河,若月底明军还在辽西,那卫时觉就是用水师来作战,辽东水师可以给他完成补给,春夏交际爆发大战,一定是正面对决。”
阿巴泰再次道,“卫时觉顶多一万骑兵,察哈尔一万、炒花可能有三千,我们面对的骑兵最多是两万到两万五。
义锦三万步卒最多出击两万,就算孙承宗调后方守军补齐大阵,也不会超过一万,辽河前线总兵力大约五万。
东江立镇,毛文龙号称八万战兵,实际六万,但真正的战兵同样是一万,加上登莱的禁卫、白杆军、新兵,南线总兵力大约两万。”
众人沉默一会,黄台吉点点头,“儿臣赞同七哥的判断。大金的总兵力并不落下风。”
阿敏跟着道,“必须分兵!”
阿巴泰也道,“是得分兵,只有隔绝明军联系,我们才有运动空间,否则他们双线齐头并进,大金无法侧击后勤,明军若占据鸦鹘关和抚顺,完全堵死山中出路。”
努尔哈赤欣慰点头,“阿敏经常驻守南线,朕允许你自决进退,可以诱敌深入,但不得失去清河一线。卫时觉骑兵不多,强攻辽阳没有优势,朕不信他能靠两万人守住四百里后勤,这不符合常理。”
黄台吉立刻躬身,“父汗圣明,卫时觉若进入辽阳,他就太耀眼了,别人绝对不会允许他如此耀眼,军事准备归准备,咱们的精力还得在军事之外。”
“你有什么计划?”
“回父汗,七哲还得回辽西,这次带侄女回去,咱们必须拉下脸拖住卫时觉,给皇帝和朝臣时间,只要使者出关,战事就延后了。
七哲这次要明确告诉卫时觉,大金不是五万骑军,还有三万强悍的步卒,还有海西、科尔沁未参战的两万骑兵,我们总兵力是十万,若发动建州和东海各部,总兵力乃二十万,让卫时觉和孙承宗好好掂量一下,准备议和。”
何和礼跟着道,“明军若利用水师运送辎重,需要建立港口,时间短不了,春暖花开,明军步卒每日不过四十里,与骑军速度完全脱节。
大金运动优势完全找回,明军劣势显露无疑,只需要两万人就能保持对明军的威慑,大金可以先解决毛文龙。”
努尔哈赤呵呵笑了两声,“你们说的都对,多想想如何应对,才能避免手忙脚乱,当下阿敏去南线、莽古尔泰去监视西辽河,七哲再次出使,都得一起做。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朕不信卫时觉在正面作战能有优势,李如梧已经给了他教训,咱们也有步卒,面对面不落下风,弱势方才奔袭呢。
卫时觉不停奔袭,是为了发挥火药的优势,春暖花开,没有奔袭的机会,他若为了自己的爵位强行作战,只要接触一次,多的是人让他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