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停下,把二百多俘虏拖出来,摆开一条线。
虏兵冲到身边齐齐勒马,啾啾嘶鸣中后退。
卫时觉大吼下令,“砍一个扔出去,令虏兵退后,不得出现在视线,间隔十息砍一个。”
再次被俘的穆库什大吼,“卫时觉,我去劝岳托,不要杀人,遏必隆还在,我会回来。”
卫时觉摆摆手,穆库什跌跌撞撞跑对面。
岳托很快放狠话,“…若有…千刀万剐…”
老子搭理你,现在进入比狠辣时间了。
再次上路,明军轻松很多,战马得恢复体力。
先匀速走吧,估计回到辽阳在后半夜。
黑云鹤所带的人昨晚戌时就回辽阳了。
明军的收获让城里大声欢呼。
天色一亮,黑云鹤就按照卫时觉的安排,骑马到辽阳东山,呼喊百姓入城吃饭。
中午的时候,百姓还没到辽阳。
西南方向无数黄龙旗,一片红云簇动,在大地中十分显眼,如同血海翻滚。
禁卫,大批禁卫。
至少两千人,皇帝派出四分之一的皇家亲兵。
城头士兵兴奋欢呼。
这么多禁卫,统领根本带不了。
定远侯小侯爷邓文明升任禁卫副将,怀宁侯小侯爷孙维藩升任禁卫监督官。
辽阳士兵打开西门,红翎高耸的禁卫骑着高头大马轰隆入城。
欢呼声更高了。
邓文映异常激动,到身边兴奋道,“表哥,大哥,夫君去奔袭奴酋营地,抢回大量粮草,他快回来了。”
邓文明看妹子盘头,脸上冻疮很丑,下马拍拍脑袋,什么都没说,下令禁卫休息,迈步进入衙门大堂。
洪敷教来见礼,没有公务,无话可说,讪讪离去。
两人死等卫时觉,与邓文映也没交代任何事。
下午申时,百姓可能在山上看到了禁卫,比想象的人多,一下涌入城中两万多人。
禁卫也不得不去帮忙维持秩序。
洪敷教和黑云鹤按照卫时觉的方式,把几个流民拖了出来,有时间再识别。
天快黑了,卫时觉都没回来。
百姓有了吃的,都在哭哭啼啼瞎热闹,一边痛骂建奴,一边夸赞大军英勇。
邓文明和孙维藩上城墙,两名红盔大将沉默看着城里的热闹。
他们是未来的超品,身份差别太大,没人搭话,两人脸色也很冷。
按说皇帝收到卫时觉灭杀一万虏兵,怎么滴也该给个都督。
他们不说,将官也猜不到。
戌时,所有人都在向北张望。
亥时,将官们慌了,黑云鹤带三百人出城,向北而去。
辽阳突然安静,邓文明悲伤又焦急,孙维藩期盼又悲痛,扭头回到衙门。
等到丑时,终于传来悠长的号角。
辽阳再次欢呼,这是凯旋的信号。
“将军威武!”
“将军万胜!”
一浪高过一浪,比欢迎禁卫的时候兴奋多了。
发自内心的兴奋。
孙维藩看一眼邓文明,后者立刻下令禁卫接手衙门防卫。
两刻钟后,卫时觉才与邓文映回到大堂。
十分疲惫,进门倒在椅中,说话都气短,对两人的到来没有一丝预料。
“文明兄和表哥来干嘛,天亮不走可走不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拿出一个御符。
邓文明率先开口,“口谕,卫卿家,朕赐你儿子辽阳伯,一门双爵,提督两卫,归属后军。”
卫时觉一愣,“啥意思?”
孙维藩再道,“口谕,卫卿家,朕只有你一个扯淡的人,换个名字,悄悄活吧。”
卫时觉蹭的起身,孙维藩向外招招手。
进来一个红甲禁卫,拿掉面罩之后,与卫时觉有五六成相像。
禁卫轰隆下跪,“三爷,属下是武功右卫军户,奉伯爷命而来。”
轰隆,轰隆,轰隆~
卫时觉脑袋连响三声霹雷,目瞪口呆。
邓文明突然悲愤大吼,“时觉,这就是武勋,这就是后军,我们是皇帝部曲,你不听话,会带来无数血案,为什么一意孤行。”
孙维藩跟着道,“时觉,你功劳越大,声势越大,武权越大,大家越无法脱身,会拖着公爷与朝臣抽刀子,朝堂眼看趋于正常,文武突然大乱,南北厮杀,比百个建奴更可怕。”
卫时觉浑身发抖,伸手指着外面大吼,“他们浴血奋战,算什么,他们翘首期盼,又算什么?”
邓文明到面前一摆手,“他们爱算什么算什么,你不能踩进来,你不能掌握外镇武权,让文武一点缓和余地都没有。”
卫时觉瞬间恼了,“大明朝真他妈一堆狗屎,老子要你管。”
邓文明怼脸大吼,“就算是一堆狗屎,你也是狗屎之后,必须做狗屎。”
“去你娘的,老子就不做。”
邓文明突然流泪,指着外面道,“我告诉你他们算什么,他们死了,就去投胎,他们活着,你就是造反。”
卫时觉从腰间拿出御符,当啷一声,摔在桌子上,“老子稀罕嘛,他们老老实实活着,怎么成了罪人。老子就算造世道的反,皇帝的反、老子还不屑呢。”
邓文明牙齿发抖,“时觉,两千禁卫啊,两千禁卫啊,皇帝派出如此多的亲卫,就是让你相信口谕,你不相信皇帝,不相信英国公,你还相信什么?!”
“是你们逼我的,老子只相信自己,隐姓埋名,生不如死,老子做错了什么?!”
“你没错,但你姓卫,你是武勋之后,你要背叛你家列祖列宗嘛,你想朱明亡国吗?”
兄弟俩脸对脸吼了几句,亡国一出,卫时觉突然跳脚,指着外面恼怒大吼,
“撤退平账,如佛前许愿,你们烧掉的香,是数百万血肉,佛祖会要这样的香火吗?你们问过百姓怎么想吗?问过士兵怎么想吗?大明朝是谁的大明朝,老子不感兴趣,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卫时觉!”邓文明再次大吼,“你能养活两万人,你能养活二十万、二百万吗,关内有两万万人,你为了两万,让两万万厮杀,这就是你的天下?”
卫时觉悲呛大笑,“好一个少数为多数,二百年了,大明君臣不思开拓,不思守土,一味权争搏斗。
奴儿干、大宁、河套、袄儿、乌斯藏、朵甘、哈密、亦力把里,交趾、旧港、三宣六慰,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陆地到海洋,生生丢掉一半疆土。
你的大明早亡了,二百年前第一次抛弃疆土,它就死了。今天又要抛弃七百里疆土、八十万百姓,下一次该丢金銮殿了。我的大明也早亡了,只留下一个拧巴的名字。”
邓文明腿一软,退后两步,不可置信又悲痛欲绝,“时觉,你是武勋之后,怎么能说出这话,没有大明朝,哪来你卫氏传承。”
“对,没有大明朝,没有宣城伯,可为了大明朝,为了中枢那一堆狗屎,天下良善就该垫背吗?匹夫苟且偷生,不是丈夫、不是父亲、没有血气,他还是男人嘛,他配活着吗?你们走吧,你们逃吧,老子就算回家,也是站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