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都很激动,卫时觉还是冷静了一下。
“黑兄,辽阳和海州确实只有两千游骑?”
“千真万确,愚兄都过河三次了,你想打都找不到人。”
“天大地大,任凭驰骋啊,此刻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
“没错…不过…”黑云鹤躲闪了一下。
“不过什么?”
黑云鹤轻咳一声,沉声道,“师弟,辽阳周围有很多溃民,他们被奴酋遗弃,挖坑住在地下,饥肠辘辘,如同草原的耗子,看到他们不用理会,否则比虏兵还可怕。”
卫时觉眨眨眼,“啥意思?不是明人吗?”
“饿肚子的明人,任何话都不听,就是要吃饭,我们只有军粮,会被他们生吞活剥,最好不要搭理。”
“听你这意思,人很多?”
“不知道,都在地下,很难确定有多少人,就算是一百人,也会把我们拖住,你一旦搭理他们,就被游骑盯上了。饥民无法对付女真,对咱们却是张开血盆大口,愚兄有百多人被他们活活吃了,一旦有饥民靠近,立刻斩杀,否则就是附骨之疽,比虏兵还可怕。”
卫时觉震惊看着他。
这一路够震惊了,还是被震惊了。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救?没那能力。
不救?以后仇恨释放,比真虏还狠。
沉默之间,洪敷教回来了,笑着问道,“你们师兄弟在聊什么。”
黑云鹤讪讪退一步,没有说话。
若是洪敷教一直在这里,或者黑云鹤没有说辽民,卫时觉会张嘴解释两句。
现在一句废话也不想说。
直接凝声道,“洪赞画,卫某要到对面转转。”
“荒唐…”
洪敷教刚说两个字,卫时觉掀起羊皮袄,露出金色的御符。
这玩意代表皇帝,不是随便显摆的东西。
钦差展示御符,意义不言而喻。
洪敷教立刻被噎住,以为是皇帝的口谕,挠挠耳朵,很是为难,“去也行,只有一天时间,后天必须返回。”
卫时觉点点头,“洪赞画在这里待着吧,战兵要出击,没法保护你。”
“胡说八道,洪某若不去,回头就被熊经略斩首了。”
黑云鹤连忙点头,“是是是,洪赞画也去,反正大家都是爬犁,步卒也不慢多少,现在就出发。”
这家伙早就准备好了,刚才说后天出发,是为了安稳洪敷教。
卫时觉本来很兴奋,黑云鹤如此‘激进’,反而谨慎了,
“黑将军,作战不是儿戏,你说说,现在就出发做什么?”
黑云鹤有准备,从怀中拿出一张地图。
“洪大人熟知辽东地理,校尉有所不知,西宁堡距离海州百里,距离辽阳不到二百里,西宁堡、海州、辽阳,是个三角,海州在正东,并不在东北方向。↘
建奴的斥候在西宁堡与海州之间的牛庄堡,距离两边差不多,我们从西宁堡出发一个时辰,就被他们看到了,这就是我三番五次逮不住这群建奴的原因。
咱们现在出发,天黑到牛庄堡,海州的建奴也来不及跑,明日寅时突袭,咱们也是将近两千骑兵,只要拖住他们半个时辰,车兵、炮兵、火铳兵、弓箭手就能追上,一鼓而灭。”
这战法太简单了,一条路追堵,有股下五子棋的感觉。
卫时觉还没说话,洪敷教全身发抖,激怒之下,伸手在黑云鹤头套狠狠给了一巴掌,“混账,狗东西,敢算计禁卫钦差,你黑家九族都不够送。”
黑云鹤又无语了。
洪敷教气得耳朵都冒烟了,伸手下压,平复情绪,努力说服卫时觉。
“卫校尉,别听他扯淡,建奴不会接战,游骑只需要监视大军,辽阳与海州就这两千人来回跑,辽阳大概还有千余步卒,他们把这傻子耍来耍去,黑云鹤一旦发怒,就上当了。”
卫时觉被当官的价值观恶心到了,顿时明白黑云鹤是不想让骑军陷入绝地,他在拼一个机会,并非十拿九稳。
“洪大人,黑将军是将军,眼里当然全是战意,你他娘的是辽阳人,你的乡亲被建奴屠杀,他们全都快饿死了,你是官,你不想着挽救他们,保护他们,却想着如何避战?你配当官吗?你还是人吗?”
洪敷教嘴巴大张,极度羞愤,噔噔噔退了几步,说不出一个字。
卫时觉三言两语,竟然抢夺了指挥权。
大手一挥道,“黑将军,你这办法太直接,既期望堵住游骑,又害怕骑兵伤亡过大,既要又要,战场大忌,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我们现在出发,却得分两队,步卒向东缓行,骑军顺着河道向北三十里,黄昏急速行军到鞍山驿,路上若遇到斥候,全部诛杀。
只有确定骑兵堵住游骑到辽阳的退路,且没有透露行踪,步卒才能坐爬犁进攻海州撵人,既然海州没法防御,游骑也不会与军械齐整的步卒战斗,肯定会躲向辽阳。
他们跑,爬犁追,骑兵拦,咱们在鞍山吃掉游骑,就算全杀不了,至少要杀一半,大明朝必须告诉辽人和努尔哈赤,辽东不属于建奴。”
黑云鹤终于找到了敢战的负责人,听的心潮澎湃,看都不看洪敷教,抱拳躬身,“卫校尉乃武学精锐,熟知战法关键,末将必定完成军令。”
“那就这么定了,给我个副将,我带骑兵去鞍山驿堵截,放跑建奴,一律斩首。”
“不可!”两人齐齐大吼。
这次说什么都不行,洪敷教大声道,“卫校尉,步卒也得骑兵护翼,不能全走,黑云鹤是缺战马,不是缺人,你说什么也不能去鞍山,杀了洪某都不行。”
黑云鹤跟着点头,“钦差大人必须在中军,黑某带一千五百骑兵出发,若隔绝查探,顺利到鞍山驿,晚上会通知大人进攻海州,接下来咱们就是赛马速,驮马拉爬犁直奔鞍山,参与围杀。”
卫时觉也不争了,“好,就这么定了,锦衣卫和禁卫也不会骑战,糟蹋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