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帝、文臣、武勋,表面上两两合作,背地里完全没有信任。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活成这样了。
朱由校孤立无援,制定的计划当然繁琐,需要敏锐的嗅觉、高超的技巧。
卫时觉就算知道也没用,他还不会官场必备生存技——二皮脸。
皇帝不上朝,禁宫很安静。
天气太热,卫时觉打开窗户,迷迷糊糊睡觉,床头有个男子盯着他流泪,像送终似的,无限悲伤。
嗯?
嗯?!
卫时觉瞬间清醒,下意识手脚并用,靠墙躲避。
宣城伯卫时泰刚袭爵半年,三十五岁,儿子都十六了。
卫时觉除了两个嫡亲哥哥,还有一个嫡亲姐姐,三个庶兄,六个庶姐,大户人家不缺子孙,庶子不排名,他就是三少爷。
可惜这个三少爷被亲爹临死前过继给堂弟。
大户人家同样不缺旁系,但旁系与旁系的区别很大。
每个高门,均有一个伴生旁系,非常重要,是血脉备胎。
卫时觉过继的旁系府邸,就在伯府隔壁,是首代宣城伯的胞弟。
卫氏二府,两个大门,内院却相通。
二代宣城伯就是从旁系过继,现在绝嗣,主支必须补过去,以保证血脉不绝,勋爵永传。
宣城伯有三个嫡子,过继也没庶子的份。
卫时觉的记忆里,这两个嫡亲哥哥是真的烦呐。
十岁就到武学,被父兄从小逼着学,不仅硬灌兵法,还严格训练武艺,硬生生逼成了幼官营的精锐,到东宫轮值成了御前侍卫头领。
家里这么教导,是为了亲近皇帝,做个实缺武职,便于主持旁系。
大哥从小拿刀鞘狠抽,卫时觉记忆尤深,从心里发怵。
二哥是秀才,书呆子的喋喋不休,看到就脑壳疼。
但兄弟关系没的说,他们可以打可以骂,别人不行,原主扛那么久,也证明他只是表面疏远,血脉亲情就是血脉亲情。
卫时觉看老大在床边流泪,瞬间回忆起家里的事,讪讪一笑,
“大…大哥,你这怎么还流泪了,搞得像我驾崩似的。”
前半句是卫时觉,后半句本性显露…
宣城伯两眼大瞪,悲伤化作惊悚,下一瞬间,怒发喷张狮子吼,
“混账东西,不孝子,大不敬,打死你!”
卫时觉也醒悟过来,他嘴快了,这玩笑开不得,马上认怂,
“大哥,大哥,我错了,错了…”
宣城伯哪里管他狡辩,这一句话,可能让卫氏家破人亡,怒火攻心,没有趁手的东西,一着急拽着老三的脚踝,哧哧往外拖…
扑通~
屁股落地,卫时觉痛的啊啊乱吼。
咯噔,嘭咚~
门槛磕的尾巴骨生疼,脑袋再来这么一下,卫时觉突然想起他是嗣父死了,嗣祖还在,卫氏的族长现在是旁系的叔爷。
“大哥,你不孝,爷爷揍你…啊~啊~我不娶那个母老虎…”
卫时觉脑海突然涌来一串悲愤的记忆,意识混乱,抱着脑袋打滚…
愤怒的宣城伯放开脚踝,急切趴下,“三弟,三弟…”
门口跑过来两个内侍,到身边按住,宣城伯刚想伸手推开内侍,被身后一个笑眯眯的老头拉开。
“伯爷,您怎么和三公子怄气,他活着是大造化,嘴巴能犯什么错,陛下都不怪。”
卫时觉很快昏睡过去了,被内侍抬回卧室。
这是他在幽狱短时间练出来的自保绝技,脑袋一疼就昏睡。
宣城伯两眼又泛起悲伤,“有劳魏公公,卫氏感激不尽,听闻令侄刚入京,伯府贺礼千两,望魏氏兴旺。”
卫时泰反应够快,魏忠贤两眼放光,意外之喜啊,这宣城伯是个妙人,并不是实心眼。
“咱家谢伯爷,您放心,三公子不会有事,听课几次即可,不会在宫里太久。”
宣城伯更加难受,“这个…能不能麻烦魏公公,暂时别让三弟出宫。”
魏忠贤脑子快,这时候也一头雾水,“伯爷想多了吧,咱家怎么可能放三公子出去,想放也放不出去。”
宣城伯看魏忠贤为难,伸出三根手指,“魏公公,事在人为。卫某不是让你放人,是他不能伴读。”
魏忠贤按下手指,“这不是银子的事。不做伴读也不是不行,理由呢。”
“别找理由,放纵他闯祸,内廷继续禁足半年,保全性命即可。”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他明白了。
宣城伯要处理卫时觉说的那个母老虎。
高门嫡亲小姐,本就是宣城伯通过英国公求来的婚姻,现在人疯了,当然不能耽误人家。
卫时泰毕竟刚袭爵,公事、府事都需要时间处理,他担心老三做伴读惹事,影响他在外面处理家事。
这与皇帝的计划完全相悖,一个让闭嘴,一个巴不得闹点动静。
魏忠贤敏锐觉得现在与宣城伯‘勾搭’是个机会,行不行另说,先答应下来,
“咱家琢磨一下,有消息告诉伯爷。”
“好,感谢魏公公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