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龙地洞通道的瞬间,云清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窖的最底层。那并非单纯的寒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阴毒!空气中弥漫的剧毒孢子如同活物,疯狂地试图钻入他的皮肤、鼻腔,侵蚀他的血肉。千机辟毒丹形成的清凉屏障,在这恐怖的毒瘴面前,如同风中残烛,发出“滋滋”的哀鸣,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唔!”云清闷哼一声,肺部如同被无数冰针穿刺,眼前阵阵发黑。他毫不犹豫地将口中含着的、混合了七叶一枝花汁液的烈酒猛地咽下!辛辣与苦涩的洪流如同火焰般灼烧着食道和胃部,带来强烈的刺激,瞬间驱散了部分寒意和眩晕感。同时,一股清凉的药力从胃部升起,融入血脉,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辟毒屏障。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沿着狭窄、湿滑、布满粘液的磷光通道向前疾行。通道蜿蜒曲折,四通八达,如同巨蛇的肠道。四周的岩壁上,布满了散发着幽光的苔藓和形态诡异的菌类,不时有冰冷的液体从头顶滴落,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落在皮肤上便是一阵灼痛。
“嘶嘶…”令人头皮发麻的蛇类嘶鸣声无处不在,黑暗中,无数双冰冷的竖瞳如同鬼火般亮起,贪婪地注视着这难得的活物。但奇怪的是,或许是白蛇仙人的意志约束,或许是云清身上那残留的雄黄与七叶一枝花的混合气息,这些毒蛇并未立刻攻击,只是如同幽灵般远远地缀着,形成一道无形的、充满死亡威胁的包围圈。
压力!无处不在的压力!身体的剧痛、精神的透支、毒瘴的侵蚀、蛇群的窥伺…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云清心头,考验着他意志的极限。他紧握着那捆七叶一枝花,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护身符”,也是他谈判的筹码。
蛤蟆丸的指引是“蚀心腐骨藤”。云清在植锦长老给的龙地洞外围地图上见过这个名字,标注在“蛇冢”深处,一种极其罕见、蕴含恐怖腐蚀和神经毒素的魔性植物,常伴生于剧毒蛇类的巢穴附近。它本身是剧毒之物,但在中医理论中,物极必反,这种至阴至毒的奇物,或许蕴含着某种极端刺激、甚至“破而后立”的药性!云清赌的就是这个!用它来刺激夕体内沉寂的生命本源,强行对抗灰败死气!或者,用它来拔除自己身上残留的旧域污秽!
他一边抵抗着毒瘴,一边努力回忆地图的细节,凭借着观脉境残留的模糊方向感,在迷宫般的通道中艰难穿行。越往深处,毒瘴越发浓郁,颜色变成了深沉的墨绿色,空气中开始弥漫起甜腻的腥香,吸入一口便让人头晕目眩,产生种种迷幻的错觉。岩壁上开始出现巨大的蛇蜕,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通道也变得更加开阔,地上堆积着厚厚的、不知是什么生物的白骨。
突然!
“呼——!”
一股腥风扑面!一条水桶粗细、通体覆盖着暗金色鳞片、头生独角、竖瞳猩红的巨蟒,毫无征兆地从头顶的岩缝中扑下!血盆大口张开,獠牙闪烁着蓝汪汪的毒芒,腥臭的涎液如同瀑布般滴落!它显然不受白蛇仙人意志的完全约束,或者,它本身就是“试炼”的一部分!
太快了!云清重伤之下,反应慢了半拍!眼看就要被那恐怖的蛇口吞噬!
生死关头,云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退反进!身体猛地向前一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蛇口的正面噬咬,但后背却被巨蟒下颚坚硬的鳞片狠狠刮过!本就未愈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狂涌!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同时,他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攻击,而是将一大把混合着雄黄粉的七叶一枝花,狠狠塞向了巨蟒张开的口中!动作精准而狠辣!
“嘶嗷——!”巨蟒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的嘶鸣!那至苦至寒、带着强烈刺激性的草药混合物塞入口腔,显然让它极其难受!它疯狂地甩动头颅,试图将异物吐出,动作变得狂乱。
云清趁此机会,强忍着后背撕裂般的剧痛,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去!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不知逃了多久,身后的嘶鸣声渐渐远去,云清靠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岩壁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痛,千机辟毒丹的药力已经所剩无几,墨绿色的毒瘴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护体能量,眩晕感一阵阵袭来。
他掏出水壶(里面装的是高度烈酒),灌了一大口,又嚼碎了几片七叶一枝花的叶子,苦涩的汁液让他精神一振。他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分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硫磺味和另一种…奇异的、带着腐败甜香的草木气息!
云清心中一动,循着那草木气息望去。只见溶洞深处,一片由惨白色骸骨堆积而成的“花坛”上,攀附着一株极其诡异的植物!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藤蔓扭曲如同毒蛇,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眼睛般的暗色斑点。藤蔓顶端,没有叶子,只盛开着几朵拳头大小、形似骷髅头的惨白花朵!花朵中心,是深不见底的黑洞,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和浓郁的死亡气息!仅仅是看着它,云清就感到一阵心悸,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走!
蚀心腐骨藤!找到了!
云清心中狂喜,但随即是更深的警惕。这种魔物周围,必然有强大的守护者!
果然,在那白骨花坛的阴影里,盘踞着一条体型相对较小,却更加诡异的蛇!它只有手臂粗细,通体半透明,如同水晶雕琢而成,体内流淌着暗紫色的液体。它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个不断开合的、如同吸盘般的口器,对准着那蚀心腐骨藤的花朵,似乎在汲取着什么。一股阴冷、歹毒、充满了精神侵蚀力的气息,从这条水晶小蛇身上散发出来!
梦魇晶蛇!一种以精神毒素和梦境侵蚀着称的恐怖蛇类!它显然是这株魔藤的伴生守护者!
云清的心沉了下去。硬拼?以他现在的状态,面对这种诡异的精神系攻击,胜算渺茫!而且一旦动手,动静必然引来更多更恐怖的蛇类!
交易!只能用交易!
云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感,将手中那捆仅剩不多的七叶一枝花举高,对着那白骨花坛的方向,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道:“以此‘苦胆草’,交换三朵‘蚀心花’!它的至阳苦寒,可助你调和体内阴毒,突破瓶颈!”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溶洞中回荡。那梦魇晶蛇似乎被惊动,半透明的身体转向云清的方向,无形的精神波动如同冰冷的触手,瞬间缠绕上来!云清只觉得脑袋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无数混乱、恐惧的幻象在眼前闪现!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神农血脉的本能净化之力在精神层面艰难抵抗着!
他强撑着没有倒下,高举着草药,眼神坚定地“看”向那水晶小蛇,或者…是它背后的存在。他在赌,赌白蛇仙人或者这条蛇,能理解这桩交易的价值。七叶一枝花的药性虽然被他夸大,但其至苦至寒、克制阴毒的特性是真实的,对于长期生活在至阴环境中的生物,或许真有独特的吸引力。
时间在精神对抗的煎熬中缓慢流逝。就在云清感觉自己的精神防线即将崩溃时,那股冰冷的精神触手突然如潮水般退去!
那条梦魇晶蛇缓缓地、无声地游开了,让出了通往蚀心腐骨藤的道路。同时,三朵惨白的骷髅花朵,无声无息地从藤蔓上脱落,飘落到云清面前的地上。
交易…达成!
云清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用特制的油纸(植锦长老地图附带)将三朵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蚀心花小心包裹好,贴身收藏。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那诡异的魔藤和水晶蛇,转身就朝着来路狂奔!
逃离!必须立刻逃离这个魔窟!
凭借着记忆和求生本能,云清在迷宫般的通道中亡命奔逃。身后,隐隐传来毒蛇愤怒的嘶鸣,似乎交易完成,束缚解除,那些窥伺已久的猎手开始蠢蠢欲动!他拼命压榨着体内最后的力量,将仅剩的雄黄粉和烈酒不断向后抛洒,延缓着追兵的速度。
当他终于看到那白骨门户透进来的、象征着外界的一丝微弱天光时,感觉自己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外界,依旧是死亡森林的深夜,空气虽然依旧带着湿腐气息,但与龙地洞内相比,简直如同天堂!云清贪婪地呼吸着,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着黑紫色的血块——那是被毒瘴侵蚀的淤血!
他挣扎着坐起,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心中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沉重的紧迫感。
夕…只剩不到两天了!
他必须立刻赶回木叶!用这搏命换来的蚀心花,尝试救治夕!
然而,就在他强撑着想要起身时,怀中的青木灵脉碎片,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一股温和、庞大、充满了包容与生机的召唤感,如同温暖的潮汐,瞬间包裹了他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灵魂!
这感觉…与妙木山蛤蟆丸的召唤截然不同!更加温和,更加亲近,带着一种…血脉相连般的共鸣?
是湿骨林!蛞蝓仙人的召唤!
几乎在同一时间,云清感觉到自己与湿骨林之间那道若有若无的联系(源自之前植锦长老的契约卷轴气息),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烈!一个温和、慈祥、仿佛由无数轻柔声音叠加而成的意念,直接在他心灵深处响起:
“神农血脉的孩子…你的伤痛与疲惫…吾已感知…你的勇气与执着…值得赞赏…归来吧…回到湿骨林…履行古老的盟约…吾将助你…抚平创伤…稳固本源…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蛞蝓仙人的正式邀请!蛤蟆丸预言的“稳固本源”!
云清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回木叶?立刻救治夕?但自己现在重伤濒死,状态极差,贸然使用蚀心花这种剧毒魔物,成功率几何?而且,团藏必然在木叶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
去湿骨林?蛞蝓仙人能助他恢复,稳固因血脉觉醒而躁动的力量,甚至可能提供更安全的救治方案?蛤蟆丸也提到湿骨林是“共生之地”,或许对夕的病情有独到见解?
更重要的是,怀中的青木灵脉碎片,正与湿骨林的召唤产生着强烈的共鸣!碎片似乎…渴望回归那里?
时间!他需要时间恢复力量!也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来尝试救治夕!
念头电转,云清瞬间做出了决断!
他艰难地掏出最后一颗千机辟毒丹吞下,又嚼碎了剩下的七叶一枝花叶子。然后,他集中全部精神,感应着怀中青木灵脉碎片与湿骨林之间那道清晰的共鸣之线!
“蛞蝓仙人…我…接受契约!”
随着他意念的回应,怀中的青木灵脉碎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翠绿光芒!这光芒温和而磅礴,瞬间将云清的身体笼罩!
下一刻,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云清的身影,连同那翠绿的光芒,瞬间消失在原地,只在潮湿的地面上留下几滴暗红的血迹和几片破碎的草药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