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原本准备一拥而上的几十号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的凶悍变成了煞白的惊恐。
他们见过打架,见过劈友,见过血流成河。
可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这不是打架,这是拆卸。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在跟人搏命,他是在拆解一个个活动的零件,精准,高效,冷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江盛雄扔掉了已经微微变形的钢管,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缓缓扫过全场。
那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垂下头,握着刀的手不住地颤抖,甚至有人“哐当”一声,兵器掉在了地上。
没人敢再上前一步。
江盛雄就这么踩着满地的血污,穿过这片死寂的人群,走向二楼。
他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他走过的地方,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如同摩西分海。
恐惧,是会传染的。
当一个人的强大,超越了你所有认知的时候,你连与他为敌的勇气都会被剥夺。
江盛雄径直走上二楼,来到最里间那扇雕花木门前。
办公室里,陈九听着外面由喧嚣到死寂,再到那清晰如催命符的脚步声,一张脸早已没了血色。
他抓起桌上的那把黑星手枪,双手都在发抖,枪口胡乱地指着门口。
“砰!”
一声巨响,厚重的实木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碎裂的木屑四散飞溅。
江盛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外面所有的光。
黑星手枪的枪口,在陈九颤抖的手中,像一个黑洞,企图吞噬一切光线。
可它吞不掉门口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比黑暗更深沉的寒意。
那不是杀气,杀气是有温度的,是滚烫的。
而江盛雄带来的,是绝对的零度,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成冰渣。
“江……江盛雄!”陈九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你别过来!我……我真的会开枪!”
他试图用音量掩盖自己的恐惧,但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不住哆嗦的膝盖,出卖了他所有的色厉内荏。
江盛雄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脚,踏进了办公室。
一步。
木地板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陈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看见了江盛雄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这种眼神,比任何凶神恶煞的表情都更让人胆寒。
“你动了我的人。”
江盛雄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陈九的神经上。
这不是质问,是宣判。
“我……”陈九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狠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他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封闭的办公室内炸响,硝烟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子弹撕裂空气,带着尖啸,射向江盛雄的胸口。
子弹在封闭的空间里,爆发出撕裂耳膜的巨响。
陈九眼睁睁看着那颗黄铜色的弹头,从枪口喷出,旋转着,精准地撞在江盛雄的胸口。
他甚至能看到江盛雄的白色衬衫,在那一瞬间猛地向内凹陷,爆开一团小小的破洞。
成了!
陈九的心中,刚刚涌起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预想中的画面——江盛雄猛然后仰,胸口炸开一团血花,然后重重倒地——并没有出现。
江盛雄只是身形晃了晃,向后退了半步,仅此而已。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那个焦黑的破洞,然后,他抬起头,目光重新锁定了陈九。
那双眼睛里,死寂的平静没有丝毫改变,反而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冰,寒意更深了。
“……”
陈九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然后崩塌,碎裂成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恐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那颗子弹彻底撕碎,然后又用恐惧的胶水,一帧一帧粘合起来。
陈九的瞳孔缩成了一个针尖。
他看见子弹撞上江盛雄的胸膛,看见那件白色衬衫凹陷、破裂,听见了那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噗”响。
可他没有看见血。
没有看见预想中那具身体的后仰和倒下。
江盛雄只是退了半步,身形晃了晃,便稳稳站住。
仿佛撞上他的不是一颗能洞穿钢板的子弹,而是一个顽童扔来的石子。
办公室里,硝烟的味道刺鼻,可比这味道更令人窒息的,是死寂。
一种能将灵魂都压成粉末的死寂。
江盛雄低头,看了一眼胸前那个焦黑的破洞。
然后,他抬起头。
那双平静的眼眸里,寒意比刚才更深了三分,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川,倒映着陈九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
“不可能……”
陈九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的音节,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江盛雄没有理会他的喃喃自语。
他伸出两根手指,探入衬衫的破洞里,夹出了一枚已经挤压变形、嵌在某种坚硬物料上的弹头。
随手一扔。
“当啷。”
那枚滚烫的铅块掉在陈九面前的红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声响,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碎了陈九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手里的黑星手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退,想要远离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却只是狼狈地在地上蹭着。
江盛雄走上前,一脚踩住了那把手枪,脚尖微微用力。
“咔嚓。”
精钢打造的枪身,在他脚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零件崩裂。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滩烂泥,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动了我的人。”
五个字。
没有怒吼,没有质问,却像五座大山,轰然压在陈九的心头,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我错了……雄哥!江先生!我错了!”
陈九彻底崩溃了,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他跪在地上,疯狂地磕头,额头撞击着地板,发出“咚咚”的闷响。
“我赔钱!我的场子,我所有钱,全都给你!求你……求你饶我一命!我给你做牛做马!”
江湖大佬的尊严,在绝对的、无法抗拒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
江盛雄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就像在看一只蝼蚁的垂死挣扎。
他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晚了。”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张彪和老鬼走了进来。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情景——瘫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陈九,和如神魔般站立的江盛雄。
两人眼中闪过一丝震撼,随即化为更深的敬畏。
江盛雄没有回头,只是朝地上的陈九偏了偏头。
“绑了。”
“是,雄哥。”
张彪和老鬼没有一句废话,上前一步,一人一边,像拎小鸡一样将陈九从地上拎了起来。
“不!不要!雄哥!饶命啊!”
陈九还在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拼命挣扎。
老鬼嫌他吵,不知道从哪里扯来一块抹布,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世界,终于清静了。
江盛雄迈步,从陈九身边走过,走向会所的窗边。
他推开窗,楼下那一百多号14K的马仔,还僵在原地,惊恐地看着二楼。
当他们看到江盛雄的身影出现在窗口,看到被张彪和老鬼架着、嘴里塞着布、像死狗一样挣扎的陈九时,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的天,塌了。
江盛雄的目光扫过楼下那一张张煞白的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下去。
“从今晚起,沙田,姓江。”
说完,他转过身,对张彪和老鬼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天亮之前,送他出海。”
“让他把欠我兄弟的,亲口说给龙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