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 年的香港,半岛酒店。
这里的空气仿佛都比别处金贵,混杂着古龙水、雪茄与英式红茶的矜贵气息。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清晰映出天花板上那盏比一辆劳斯莱斯还昂贵的水晶吊灯。而今天,这座香港顶级名利场的代名词,被名不见经传的 “江氏实业” 整个包了下来。
宴会厅门口,全港各大报纸、杂志、电视台的记者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长枪短炮架成一片钢铁森林。他们交头接耳,脸上挂着三分好奇、三分不屑与四分职业性的假笑。
“江氏实业?哪里冒出来的乡下小子?口气这么大,包下半岛酒店开发布会?”《东方日报》的资深老记者叼着烟斗,语气里满是见惯风浪的嘲讽。
“听说在搞bb机,最近在有钱人圈子里挺火,叫什么‘红屋台’。” 旁边年轻记者推了推眼镜,消息更灵通些,“但再火也只是个小玩意儿,搞这么大场面,怕是想上市圈钱想疯了?”
议论声中,宴会厅大门缓缓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西装革履的精英,而是一排排穿统一黑色西装、身形彪悍、眼神锐利如刀的壮汉。为首的正是阿豪,脸上仿佛刻着 “莫惹我” 三个字,只是静静站着,就让嘈杂的记者群瞬间安静了至少二十分贝。
这…… 这是开发布会还是开堂口?记者们心里同时冒出这个荒诞的念头,手里的相机却下意识举得更稳 —— 他们预感到,今天的新闻绝不简单。
灯光骤然暗下,唯有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江盛雄,江氏实业的总裁,在一片闪光灯爆闪中缓缓走上台。他穿一身顶级意大利手工西装,料子挺括、剪裁合身,可骨子里透出的江湖霸气,却像关在笼子里的猛虎,怎么也藏不住。魁梧身躯仿佛不是被西装包裹,而是随时要撑破这层文明的束缚;扫视全场的眼睛锐利沉稳,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他站在那里,不像企业家,更像刚打下一片江山、准备登基的枭雄。
台下记者,尤其是跑江湖新闻的老油条,心里咯噔一下。这气场太熟悉了!不是中环金融才俊的精明,而是庙街、钵兰街的血火里淬炼出的狠厉!
江盛雄没拿讲稿,握着麦克风沉声开口,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大厅,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多谢各位媒体朋友赏脸,来参加江氏实业的庆功宴。”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野性的笑容:“有人说,我江盛雄不知天高地厚,一个搞传呼机的,学别人在半岛酒店开发布会。今天,我就要告诉全香港,我们不仅要在半岛开,以后,还要把江氏的名字,刻在香港最高的山顶!”
狂!太狂了!
这番开场白没有半句客套,全是赤裸裸的宣言!记者们肾上腺素瞬间飙升,闪光灯亮得像白昼。
“今晚,第一件事,庆功!” 江盛雄大手一挥,指向台下员工区域,“我们的‘红屋台’服务,上线不到一个月,用户破万,月纯利,过百万!”
轰!
一百万!纯利!
这个数字像深水炸弹,在宴会厅里炸开。记者们彻底疯了!1975 年,月入过万的 “打工皇帝” 都凤毛麟角,江氏实业一个月纯赚一百万?这简直是印钞机!
所有不屑与质疑,在这个恐怖数字面前被砸得粉碎。记者们看江盛雄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暴发户,而是看一头刚亮出獠牙的史前巨兽!
江盛雄很满意这效果 —— 他要的就是震撼。但他知道,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庆功酒要喝,正事更要办!” 他话锋一转,侧身让开。销售部经理陈浩南穿一身油亮西装,梳着精致 “蛋挞头”,迈着自信的步伐走上台。他没有江盛雄的草莽霸气,却带着精明市侩的 “饿狼” 气息,眼睛滴溜溜一转,仿佛能算出别人口袋里有几枚硬币。
“各位来宾,各位媒体朋友,大家晚上好。” 陈浩南对着麦克风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销售笑,“刚才老板说的只是开胃菜。接下来,由我为大家介绍江氏实业即将真正改变香港通讯格局的王牌产品 —— 第二代智能寻呼机,‘利刃’!”
他身后的大屏幕瞬间亮起,“利刃” 二字龙飞凤舞,锋芒毕露。一位穿旗袍的礼仪小姐端着托盘上台,托盘里正是 “利刃” 的真身 —— 相比第一代,体积缩小五分之一,外壳用更具金属质感的磨砂工艺,线条流畅,满是未来感。
“‘利刃’寻呼机,采用江氏实业独家研发、已在全球申请专利的‘上帝粒子’核心芯片!” 陈浩南的声音充满煽动性,“它的功耗降低了百分之九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需两节金霸王电池,‘利刃’的待机时间能达到惊人的 —— 二十天!”
二十天!
台下再次哗然!用过第一代bb机的人都知道,那东西一天一充电是家常便饭,比养祖宗还麻烦。二十天待机?这不是科技,是魔法!
“性能更强,体积更小,外观更精致!” 陈浩南语速越来越快,像经验丰富的赌场荷官,一步步引诱所有人 “下注”,“我知道大家现在最关心什么 —— 一定是价格!”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连角落里埋头猛吃、想把两百块份子钱吃回本的廖忠,都紧张地停下筷子,死死盯着舞台。
陈浩南故意停顿三秒,享受掌控全场的感觉,随后伸出手,张开五根手指,一字一顿吼道:“‘利刃’寻呼机,官方建议零售价 —— 五百块港币!”
什么?!
五百?!
如果说刚才的一百万月纯利是深水炸弹,那 “五百块” 就是在所有人脑子里引爆的核弹!《东方日报》的老记者嘴里的烟斗 “啪嗒” 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脑子里只剩三个字疯狂盘旋:不可能!
这完全不符合商业逻辑!第一代卖七百还火得不行,正是收割市场的时候,第二代性能全面碾压,不加价卖一千就算仁慈,居然还降价两百?这是卖产品还是做慈善?还让不让同行活了?
这种情绪像剧烈流感,迅速感染在场每个人 —— 那是混合着极致震惊、荒谬不解与一丝恐惧的复杂感受。他们仿佛看到,江氏实业不是在发布产品,而是在磨一把锋利的屠刀,准备对整个香港通讯市场,来一场血腥的无差别屠杀!
“大家没听错!就是五百块!” 陈浩南声音里满是胜利的喜悦,“我们的目标,不是让 bb 机成为有钱人的玩具,而是让它成为每个香港市民都买得起、用得上的生活必需品!我们要用技术定义市场!用成本碾压所有对手!”
“我在此宣布!‘利刃’寻呼机,明天起在全港三百家合作店铺同步发售!首批备货,五万台!”
“哗 ——!”
现场记者再也按捺不住,疯了似的涌向舞台,问题像子弹般射向陈浩南与江盛雄:“江先生!你们的成本是怎么控制的?”“陈经理!这么低的价格,江氏实业还有利润吗?”“江氏的下一步战略是什么?要彻底垄断市场吗?”
整个发布会变成一场狂热的盛宴。而在舞台侧后方的阴影里,江小朵静静站着。她穿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与周围的喧嚣奢华格格不入。清丽的脸上没有丝毫激动,只有 “一切尽在掌握” 的平静。看着台前被记者包围、意气风发的父亲,她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温暖的笑意。
江盛雄回答完一个问题,下意识回头,目光穿过人群,与女儿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那一刻,这位枭雄的脸上露出只有女儿能看懂的表情 —— 有震撼,有骄傲,有宠溺,更有发自内心的敬服。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香港的天,要变了。而改变这一切的,不是他这把在江湖里淬炼几十年的 “刀”,而是身边这位仿佛能洞悉未来的女儿 —— 她,才是执刀的手。
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夜景依旧璀璨。但所有人都知道,一颗名为 “江氏” 的新星,正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冉冉升起。今夜,半岛酒店,龙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