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西山陵园的路上,段恒生看到了那辆拉着薄木棺材的牛车。
棺材是新做的,油漆还没有干呢,味道有些冲,老远都能闻到,还不时的滴答一声往地上掉一滴黑色漆油。牛
车也实在太破旧了,轮毂歪歪扭扭地滚动,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咯吱咯吱地响,那样子好像随时都可能散掉,寿终正寝。
段恒生心里也没有寻思着什么,只看了一眼就快速超过牛车。
他想早点回到乱葬岗。
也不知道那些小鸡苗有没有饿着,或者被黄鼠狼啊野狗什么的给叼了。老酒头不管事,整天除了喝酒就是睡。所有事情尽是他段恒生一人操心。唉,好难!
但是,段恒生显然有些想错了。老酒头还是很勤快的嘛,他老远看到段恒生,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帮忙取下挂在段恒生身上的物件。
此时的老酒头,那满脸褶皱的笑容,都快把眼睛掩盖住了。然后,当老酒头看到那两个被掏空的肉包子后,幽怨的眼神又把满脸的褶皱冲散了。
不过段恒生把装满三只烧鸡的纸袋扔给老酒头,顺便又扔过一壶老酒的时候,老酒头那幽怨的眼神便化作了清风,吹散不见了。这酒是额外的,段恒生经过酒铺时看到打折,就顺便来了一壶。毕竟自己的那些个尊贵VIp客户所享用的酒,都是从老酒头那里悄悄搞来的,有些过意不去。
咱有钱,无需欠。段恒生看着乐开花的老酒头,满满的自豪感。
吃饱喝足,爷俩像两条死鱼,懒懒地躺在大槐树下,看着落日的余晖,享受着无聊的时光。这个时候那两个差役还没有来,就不会来了。
就在爷俩无聊望天的时候,听到了咯吱咯吱的牛车声由远及近的走来。往前看,确实是辆拉着棺材的牛车走过来。再仔细看,噫?这牛车边上的两个人不认识,新来的?怎么尸体配上了棺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官府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钱如此慷慨了?
段恒生立刻站了起来再细看,这辆牛车,这两个人不是路上遇见过吗?应该是某个府上的家丁或者家奴,不是官差衙役。府上的家丁拉着个棺材到这个乱葬岗来了,好奇怪,难道他们家的墓地满了,没地方搁了?
牛车靠近,瘦个子麻脸家丁在停靠牛车。
而微胖的小眼睛家丁便朝段恒生与老酒头走一为,作了一个揖,道:“我乃钱府吴二生,见过二位。”
然后他直起腰来,又说道,“今天送亡者回正州,牛车轮毂断掉了。即将入夜,要在此借宿一晚,还请两位行个方便。”说完又拱了一揖。
“好说好说,停尸棚今晚空着,无妨。”老酒头也站了起来,朝吴好生拱了拱手说道:“钱府钱大人久有贤名。”他又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不做声了。只是又拱了拱手,然后对段恒生说道,“徒儿,去搭把手,把棺材抬进停尸棚,别让死者夜露空地上。”
段恒生眼皮一阵猛跳,钱府?吴二生?那就对得上了!棺材里面那个便是捏死那个初生婴儿的凶手无疑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府无门你闯进来。天网恢恢,天道循环。今晚看怎么收拾你!段恒生内心呵呵冷笑,却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帮忙把棺材抬进了停尸棚。
一个停尸棚,两间?屋,就是西山陵园的所有家产。段恒生习惯了睡停尸棚。草屋嘛,老酒头睡一间,两个家丁也没有选,只得临时搭了个地铺,睡另一间草屋。老酒头难道大方,把段恒生剩下的三只烧鸡与那壶老酒拿出来,招待两个家丁。三人在草屋里喝酒吹牛打屁,热闹得很。
段恒生不参加,他把小鸡苗们赶回鸡笼里,又顺便放了清水、米粒进去,就关好鸡笼,把它们挂在的横梁上。小鸡苗们闹腾个不停,精力旺盛。
夜已深。草屋那边没有了说话声,只传来了沉沉的呼噜声。估计三人已经深睡了。但段恒生却静静地坐在停尸棚里,没有睡意,静静等待。他在等杀婴凶手的鬼魂出来。
段恒生很有耐心。静坐等候,不声不响。
四周皆静。
果然,一个淡淡的鬼魂从棺材里飘出将将一半,段恒生就一个剑步上前,掐住鬼魂的脖子,硬生生扯了出来。段恒生也不松手,掐着鬼魂脖子往地上一阵猛烈摔打。鬼魂惶恐地挣扎,双手要掰开段恒生掐住脖子的大手,但怎么掰都掰不动。
就这样摔打了足足小半柱香时间,段恒生才把鬼魂像扔破布一样扔到地上。鬼魂趴在地上像一团烂泥,捂着脖子猛烈的喘息。
鬼需要呼吸吗?鬼需不要呼吸吗?段恒生又想到昨夜与歪脖子鬼对话。他赶紧甩甩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一会儿,凶手鬼魂才缓过劲来。看清了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就要了自己鬼命的年轻人。吓得赶紧后退了几步。段恒生嘿嘿冷笑两声,往前一步。
“你不要过来啊!”
凶手鬼魂惊恐大叫,又后爬几步,脖子捂得紧紧的,生怕这个年轻人又一言不合就掐脖子不讲武德的把自己当个抹布一个摔打。
“你个畜生,为何要杀死刚出生的婴儿!”
“吴小姐要我杀的。”
“她要你吃屎,你也吃吗?”
“吃!”
“我尼玛……”段恒生被整无语了。
“我不吃屎,就得去死。我不杀人,就连鬼也做不成!”凶手鬼魂突然嚎啕大哭,似乎想起了什么,浑身颤抖不已。
什么情况,这是?你是个凶手啊,怎么搞得像个受了多大委屈的小媳妇似的。这个凶手鬼魂怎么看也不像大凶之人,难道另有隐情?段恒生心中想道。
“将你知道的细细说来,不然定让你魂飞魄散!”段恒生恶狠狠地说着,又捏了捏双拳,手指骨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吓得凶手鬼魂一个激灵,也不敢哭了。眼前这凶人真的会让自己魂飞魄散的,不开玩笑。
凶手鬼魂整理了一下情绪,陷入回忆,细细道来:
“我叫吴二海,从小看着小姐长大。小姐小时候聪明活泼心地善良,诗词书画样样精通,经常……”
“停!什么乱七八糟的,讲重点!”段恒生及时打断了凶手鬼魂的话。这货怎么看都像是个话痨,而且是个不知道抓重点的话痨。让他讲下去的话,可以给你讲上三天三夜不带停的。
“讲重点啊,再废话弄死你!”段恒生补充道。
“小姐三年前出嫁途中,被一高人掠走。我们吓坏了。半个时辰后小姐又独自出现。经老婆子检查后,浑身无伤,无恙。但后来性情大变,像是换了个人。她……”
“讲重点!”段恒生及时提醒。这货讲着讲着就又开始跑题了,不过比之前有进步。
“她修了一种魔功,能吃人魂魄!”凶手鬼魂定了定神,就突然爆了个大料。
“魔功?吃人魂魄?”段恒生被这个大料震得一愣愣的,随即抓住了重点,问道,“你是凡人,看不见魂魄,如何知晓她吃人魂魄?”
“我撞见的!我撞见的!”凶手鬼魂又颤抖起来,惊恐地说道。
“那日我经过从她窗户里看见的。她手里拿着我看不见的东西往嘴里送嘴里,边吃边笑。”
“她看见了我,隔着窗户一伸手,就把我的魂魄扯出来了。我看见自己的身体就躺在窗外边。我的魂魄就看见了她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只魂!那魂被吃了大半!”
段恒生听得毛骨悚然,汗毛倒立。我靠,这是什么鬼功法?!
“既然被撞破了,她为何不吃你,不杀你?”段恒生问道。
“她好像不能出府,三年没有出过府门。”凶手鬼魂回忆道,“她需要人办事,便给我下了魂咒,只要背叛就魂飞魄散!”
“我不怕死,但我怕魂飞魄散!”凶手鬼魂突然又颤抖了起来,双眼充满深深的恐惧,“太可怕了!”
“你给她办什么事?”段恒生问道。
“我不能说,说了就魂飞魄散!”凶手鬼魂摇头,紧张地看着段恒生。
“你想投胎吗?来世重新做人。”段恒生也不逼凶手鬼魂,换了一个话题。
“想,做梦都想。但我昨日试过了,投不了胎,看不见投胎的路!我被小姐下了魂咒,投不了胎了,只能变成孤魂野鬼了!”凶手鬼魂又嚎啕大哭起来。
“鬼嚎啥呢。我万鬼大帝段恒生,现准许你投胎。你去吧。”段恒生突然心里有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