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过年了。
这是段恒生来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二个年头。
第一个年是与老酒头在云州的乱葬岗过的。第二个年是他一个人在边城这儿的乱葬过的,当然现在这乱葬岗已经改名义冢了,或者叫边城山陵衙。
但段恒生还是喜欢称之为乱葬岗。
没有饺子,没有鞭炮。只有他自己,对着院子里那几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就着一碟咸得齁死人的腌萝卜,干掉了两个冷冰冰的硬面馍馍,外加半壶寡淡的米酒。
“啧,这年过的,真他娘的有嚼头。”段恒生咂咂嘴,感觉牙床子都被那馍馍硌得生疼。他有点怀念西山陵园,老和尚捣鼓来的饭菜了。
过去这小半年,他这山陵使当得是兢兢业业,业务能力突飞猛进。属性点早已突破了一万五大关,明晃晃地挂在系统界面上,像一块诱人的肥肉。
灵性点:7.1
属性点:
生命:无限
体质:灵体( + )
力量:99
防御:99
速度:99
恢复:99
技能:(凌云步,暗隐诀,降龙十巴掌)
系统界面里,属性点早已突破一万五大关,像座沉默的金山。他微微一笑,将点属性点转为了100灵性点。剩下的50点属性点则留着没动。
看着系统界面显示的107.1点灵性点。段恒生心中一声叹息。
“还是暂时不升级灵武体吧”段恒生心里嘀咕,“万一升级动静太大,收不住场子,那乐子就大了。”
“另外这灵武体进了瘴气之地里面,会不会像修真者的灵体一样被坑在那里,也不确定哩,毕竟都带有一个灵字,还是稳健点吧。”
他摩挲着怀里那柄越发称手的缩小版铁锹,决定继续苟着。
于是,他依旧每日准点上工,超度业务熟练得闭着眼都能完成。木鱼一响,度化之意如臂指使,亡魂排着队往生,系统提示音叮当脆响,给他稳定的业务提成。他甚至搞了本花名册,让民夫登记死者信息,美其名曰存档,实则是不想看太多无名坟。虽然他知道,在这乱世,有名有姓地死,都算一种奢侈。
新年刚过,正月里的懒散被陈世胜一脚踹飞。
“闪电战!”议事厅内,陈世胜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眼神里跳动着压抑的火苗。那地图已比半年前精细太多,清晰勾勒出南鸿北部的山川城池。“兵贵神速!我军挟新胜之威,当如雷霆扫穴,直捣黄龙!”
他提出的方案堪称疯狂:舍弃所有重型辎重,只带十日口粮,集中全部机动力量,以最快速度连续突袭苍石、永川、桂阳三座拱卫铄州的外围城池。
“此三城乃铄州屏障,守备空虚,互不统属!我军速战速决,打它个措手不及!一旦拿下,铄州门户洞开!”陈世胜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手指猛地向地图中心一划,落在那座雄踞南方、与国都鸿京遥相对峙的巨城:铄州。
“拿下铄州!”他几乎是在低吼,“此地乃南鸿北境锁钥,第一大城!与国都鸿京,隔江相望!拿下它,鸿京便如褪去衣衫的妇人,暴露在我军兵锋之下!届时,进,可饮马鸿江,剑指昏君宝座!退,可依铄州之富庶,边城之险固,成就王霸基业!”
“与鸿京隔江相望!”
“成就王霸基业!”
这几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王霸天的心口。他呼吸骤然粗重,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上代表铄州和鸿京的那两个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铄州城头,遥望那片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繁华之地。那种诱惑,远比粮食、金银更甚!
“干了!就他娘的这么干!”王霸天猛地站起,胸膛剧烈起伏,脸上那道疤都兴奋得发亮,“闪电战!老子要闪瞎那狗皇帝的狗眼!直捣鸿京!”
老刘嘴唇翕动,想提醒十日粮草的风险,想说明铄州城高池深绝非前三城可比,想强调后方不稳。
但他看着王霸天那被巨大野心烧得近乎扭曲的脸,再看看陈世胜那看似恭顺实则一切尽在掌握的侧影,所有话都化作了喉间一声无声的叹息。
大军再次开拔,这次的速度更快,势头更猛,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射向东南。
段恒生站在城头,看着烟尘滚滚而去,队伍最前方王霸天的身影在尘土中若隐若现,旁边是如影随形的陈世胜。
“闪电战?直捣黄龙?”段恒生嗤笑一声,。
他几乎能想象到,陈世胜此刻心底那阴冷的算计。把这支膨胀起来的军队,更快地推向更硬的铁板,流更多的血,死更多的人!这家伙,到底在图什么?仅仅是为了帮王霸天打天下?段恒生一百个不信。
但很快,段恒生被打脸了。
捷报再次传来,苍石、永川、桂阳三座城池拿下,留守的人们欢呼雀跃,仿佛胜利已是囊中之物。
然而,送到段恒生这里的“客户”,虽然总数不多,但死状却开始变得多样,除了刀伤,多了许多力竭倒地或者脱水而亡等等惨状。强行军的恶果,已经开始显现。
直到十天后,那石破天惊的消息传来,彻底点燃了边城残存的所有狂热:
“闯王万岁!大军已兵临铄州城下!将其团团围住!”
兵临铄州!
这四个字像野火般蔓延,烧遍了边城每一个角落。人们冲上街头,激动得语无伦次。铄州!那可是北境的心脏,是遥望国都鸿京的桥头堡!闯王竟然真的做到了!
“就要打到鸿京了!”
“推翻昏君!闯王登基!”
狂热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段恒生当时刚超度完一批从青木堡送来的尸体,他们大多面带饥渴,嘴唇干裂。他放下木鱼,缓缓走到义冢的最高处,目光仿佛穿透了百余里的空间,落在了那座此刻必然风声鹤唳的巨城之上。
铄州城下,此刻是何光景?
他仿佛能看到王霸天骑着战马,望着那高耸的城墙和紧闭的城门,脸上的兴奋渐渐被焦躁取代。数万经历了连续奔袭已成疲敝之师的大军,面对坚城,粮草将尽,后续乏力。而那铄州守将,恐怕绝非之前那些草包可比。
更重要的是,鸿京就在江对岸。这里的战况,恐怕早已以最快的速度呈上了小皇帝的御案。援军,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闪电?”段恒生低声自语,寒风吹动他灰色的僧袍,“闪得够快,也死得够快。陈世胜,你到底着急什么?”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小铁锹,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神稍定。
“看来,想继续苟下去,难了。”他叹了口气,感觉怀里的铁锹,似乎也沉重了几分。
铄州城下的风暴已然聚集,而这场风暴,将远比边城所有人想象的更加猛烈,更加血腥。它牵扯的,已不仅仅是一座边城或一个铄州,而是整个南鸿国未来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