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眼大嘴,起来埋尸啦!”段恒生一声大吼,惊起了西山陵园的林间晨鸟!
突眼大嘴两人仿佛屁股着火了般从院子里跳了出来。那一脸疲惫的样子,让段恒生心里十分不爽。这俩货自从跟了步便宜刨地种药,精神愈发的不正常了,都快忘记了还有自己这个主子。
那只小狗崽子也是一样,不是好东西。自从跟了老和尚,就没有当他是主子了。它长的是狗脑子吗?不过它确实是条狗,不长狗脑子难道长人脑子?!
呸!当我什么都没说。他郁闷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将目光重新投向眼前两个哈欠连天的家伙。
“你们两个憨货,赶紧将这女尸扛到山上,随便挑个地埋了!”段恒生气哼哼地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记得给她烧点香纸蜡烛!”他虽然恼怒这女鬼差点给他闯了天大的祸,但客户毕竟是客户,该有的待遇还必须得有,这个底线不能破。
“一大清早的,发什么疯?扰人清梦!”老和尚睡眼迷蒙地从房子里走出来,呵斥段恒生,“是不是昨夜那女鬼没让你强上,早上憋了一肚子火?”
“也有可能让女鬼强上了,找人泄泄怒火!”步便宜也揉着眼睛从茅草屋里钻出来,很不客气地补了一刀。
好吧,段恒生一大早就把所有人得罪完了。看着老和尚与步便宜两人不善的眼神,他心里有些发虚,一大早就触了霉头,不是好兆头啊。
他鬼鬼祟祟地看了四周,然后一溜烟跑了。
独自一人跑云州城去了。
云州城里的街头,依旧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叫卖声嬉笑声不断,满满的人间烟火气。段恒生深深地吸了一口这人间烟火气,只觉得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昨夜残留的那点惊悸和憋闷,似乎也被这滚滚红尘冲刷淡了不少。
还是云州城好啊,个个都是人才,说话也好听!段恒生由衷地发出感叹,你看那些卖货的人,个个都是笑容满面,客户大声训斥他们,他们也不回怼,一看就是有教养懂礼貌的人,不像他那个西山陵园,他可是那里唯一的正主守陵人,可就是没人正眼瞧他,还不给他好脸色!
唉,人比人,笑死人!段恒生摇头晃脑,又是一声长叹,带着几分自嘲和解脱。
正叹息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推着一辆木质小车,沿街叫卖包子的中年汉子,面容憨厚嗓门洪亮。段恒生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城时,还向他问过路,对方很是热情地给他指了方向,一看就是好人!
缘分啊,段恒生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快走几步,朝那中年包子郎扬声喊道:
“大哥,来三个肉包子!”
“好嘞,公子三个新鲜出炉的肉包子,诚惠六文!”中年包子郎脸上堆满了笑容,手脚麻利地用油纸袋装好三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递了过来。
“接住!”段恒生拿过用纸袋装好的肉包子,扔给了中年包子郎一把铜钱。
中年包子郎手忙脚乱地接住,低头一数,连忙道:“公子,您给多了,多了四文呢!”说着,就要将那多出的四枚铜钱递还回来。
“赏你的!”段恒生大手一挥,浑不在意。
中年包子郎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连连拱手作揖:
“哎呀,多谢公子打赏!祝您万事如意,笑口常开!”
“承你吉言!”段恒生挥了挥手,走远了。
他七拐八拐,来到了昔日柳府,而今成了他的宅子,当然名义上还是老和尚的养老之地。一个先天大宗师的养老之地,没有哪个头铁的屑小敢来搞事情。所以,周围还算清静。当然,也不排除是柳家人一夜之间被灭门,大家认为这里是块凶地,没人有胆子来触霉头。
总之,这里已经变成了清静之地,无人来扰。
大门紧闭,段恒生轻轻一推,门开了,探身而入,再随手掩门。
因为给柳家二爷做法事而来过一次,他也算熟门熟路了,虽然没有逛完整个柳宅,但也知道一些大概。柳府有明显新修缮的痕迹,打扫的也干净,没有破败之感。段恒生心里又是暗赞,这白管家不仅是个大好人,也是个做事雷厉风行之人,昨天才说要柳宅,今天一早过来,就被整理得如此之好,当赏!
呃,还是不赏了吧,没钱!段恒生撇了撇嘴。
他将那点不切实际的打赏念头抛诸脑后,背着双手,一副地主老爷巡视自家产业的架势,开始在这座偌大的宅院里一步三摇地闲逛起来。
不得不说,柳府确实比他那个朝临街云水巷二十二号的两进小院,不知要阔绰了多少倍。两者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一个是勉强的小康居所,一个却是曾经钟鸣鼎食的豪族府邸,其间差距,根本无法以道里计。
信步所至,但见庭院深深,布局精巧。嶙峋的假山与一池残荷相映成趣,曲折的回廊连接着飞檐斗拱的亭台楼阁,虽然已入秋,草木凋零,但仍可想象春夏时节,此地小桥流水、花木扶疏的盛景。
段恒生肚子里那点有限的文学修养,此刻完全不够用。搜肠刮肚半晌,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最后一个字:好,真特么的好,如今都归我了!
段恒生像个地主老爷般,漫无目的东张西望的闲逛,东晃西晃,每个角落里逛了个遍,眼睛透着精光,似乎是在欣赏这里的每个角落浑然天成的艺术。
时间一点点过去,段恒生几乎将柳府每一个角落都踏遍了。从气势恢宏的前厅、肃穆的祠堂,到精巧别致的后花园、幽深的藏书楼,乃至仆役居住的偏院、厨房、柴房,他都没有放过。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段恒生的眉头渐渐拧紧,逐渐被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所取代。
没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现!
段恒生心里有些焦虑。他哪有什么文学素养欣赏艺术,他只是单纯地来找那条通往武祖吴沧海大墓的暗道。
逛了一圈,没有发现。段恒生不服,又逛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别说密道入口,就连一点可疑的机关痕迹都没有发现。那些假山是实心的,青砖严丝合缝,墙壁敲击之声沉闷,并无夹层。柳府就像一座没有任何秘密的普通豪宅。
他有些泄气地坐在凉亭一角,暗自神伤。
很快,段恒生心里是坦然了。如果这么容易被发现的话,当初白管家派人来修缮,早就刨出来了。以白管家做事细致入微的性格,不趁机将柳府来了掘地三尺搜刮一遍都算他脑子有问题了。
柳家主为了那个虚无的柳家血脉,他不可能撒谎,也就是说暗道藏得很隐蔽,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见过,只是家中历代家主口口相传而已。
没有发现,就是最大的发现!段恒生微微一笑,这恰恰证明了密道极其隐蔽。此地如今已归他所有,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搜寻,不必急于一时。
想通了,段恒生继续逛。不知不觉,逛到了当日撞见毛小豆与老尚碰面的地方。他突然想起了毛小豆。
段恒生挠了挠头,有些不解毛小豆为何要卷款潜逃。这毛小豆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飘门的人行事都如此目光短浅?放着柳家这潜力巨大的基业不要,只盯着眼前那点浮财?
飘门的传人,行事不可理喻啊。段恒生心里暗道,另外,我明明告诉了她和老和尚,武祖大墓的暗道就在柳府里,难道她不动心,真是奇了怪了?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段恒生摇摇头,又不关我事,管他去球!
随即,他又想到老和尚被毛小豆摆了一道,没有分到柳家钱财,吃了暗亏却又无处宣泄,那一脸幽怨的眼神,让段恒生心里便愈发的愉悦,一大早的晦霾之气一扫而空!他突然觉得通体舒坦,脸上露出了灿烂而又带着几分贱兮兮的笑容。
“我得意的笑,”
“又得意的笑,”
“笑看和尚吃亏了!”
段恒生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步三晃地走出了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