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恒生在停尸棚里,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是这么多天以来,睡得最舒坦的一次。
美美的睡了一觉的段恒生,一大清早就被人堵在了停尸棚。
堵他的人是一对父女。男的一身素衣,两撇胡须,面容清朗,像是一个教书先生。女的年约十八,一束红装,面容与男子七八分相似,瓜子脸大眼睛,扎着一头马尾巴,给人感觉十分干净利落,只是那双丢溜溜转动的眼睛到处乱扫,看得段恒生心里有些发虚。
“两位大驾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段恒生拱手一揖说道,然后不着痕迹地快速抹掉眼角上的眼屎。
你这寒舍确实有些寒,四面透风;但将停尸棚称为寒舍,却也奇怪。女子站在中年男子身侧,皱了皱眉,嘴皮动了动,但没有说出声。中年男子不动声色,亦朝段恒生拱手一揖,微笑问道:
“请问,阁下可是段恒生段公子?”
我有这么出名吗,我怎么不知道?段恒生心有疑惑,却也平静地说道:“在下便是,还未请教二位?”
“隐杀门门主宋青山,这位是我闺女宋婳。”中年男子微笑道。
卧槽,正主找上门来了!莫不是要收回凌云步与暗隐诀?段恒生大惊!讨债的主来了,快跑。段恒生掉头就跑,但刚跑出停尸棚,他就又停下来了。
我不是高手吗,我不是传说中的隐杀门少门主吗,为何要跑?于是,段恒生紧急刹车,站立,转身,朝宋氏母女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打着哈哈说道:“今天天气真好啊,空气清新,忍不住想拉个晨练!”说罢,他还做了几个扩胸运动。
“少门主不仅天赋异禀,还是勤练之人啊,怪不得能将凌云步与暗隐诀修得大圆满!”隐杀门门主宋青山,拍手赞叹道,一副我心甚慰的样子。
隐杀门门主亲口承认我是少门主,那就不是追债来的。段恒生听到宋青山如是说,心下大定。他嘿嘿一笑,朝宋青山作了一揖,回答:“门主过奖了,是小子有些运气罢了,当不得门主夸奖。”
没等宋青山回话,马尾红装女子宋婳却凑上来,一脸惊异地看着段恒生说道:
“一剑削首南鸿先天大宗师南天权,你是如何做到的?”
“看你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样,我一拳就能将你撂倒,怎么也看不出你很厉害的样子。”
“你真的很厉害吗,为什么我看不出来啊?”
“你真的比先天大宗师还厉害?”
宋婳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问题问得颠三倒四,但眼睛充满了好奇。
啊?段恒生有些懵圈。我昨天才回来的,这消息怎么一夜之间就传到了大余了?这年头,有这么快的信息传递方式吗,我怎么不知道。
“婳儿,不得无礼。”宋青山轻斥了女儿一句,但语气里并无多少责怪之意,显然对女儿的活泼性子早已习惯。他转向段恒生,笑容依旧温和,解释道:“少门主见谅,小女自幼被惯坏了,性子跳脱了些。不过她所言非虚,少门主于恶郎谷剑斩南天权一事,如今确已传遍天下。”
顿了顿,宋青山看向段恒生的目光充满了欣赏与期待,“我隐杀门能有少门主这等奇才,是我隐杀门一等一的大幸事!之前阴鬼宗宗主梅红艳已经将少门主之事告之本门主,但有些琐事处理,今日才登门,还请少门主误怪。”
“今日登门,是想请少门主早日回归宗门,一是为少门主扬威,二是希望少门主留在宗门,主持宗门大事。”
宋青山看来也是直来直去之人,没有将事情隐瞒,直接将事情和盘托出,邀请段恒生回归隐杀门。这番话说得直白而坦荡,没有丝毫拐弯抹角,眼神清澈,没有对大权的眷念之色。
啊?段恒生刚醒来,本就脑子有些迷糊,又被宋青山这么一说,脑子更迷糊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正待他欲回话之际,小院里却传来济圆老和尚的的吼声:
“臭小子,吃早餐啦!”
“来啦!”段恒生转头大声回应,又回头略带歉意地对宋青山说,“要不门主二人一起去吃个早餐?”
宋青山还未回话,却突然瞳孔一缩,一道细小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宋门主,再敢打我徒弟主意,信不信我弄死你!”传音入耳,是先天大宗师济圆大师的声音!
作为一隐杀门门主,当然知道济圆老和尚!他哪里敢反驳,朝小院方向深深作了一揖,不再说话,拉着女儿宋婳匆匆离去。
段恒生挠了挠头,心里有些不明,自己只是邀请他们父女吃个早餐,他们就像见了鬼似的调头就跑,老和尚做的饭其实真的很好吃啊。
没口福,还没礼貌,招呼也不打就走!段恒生看着匆匆远去的父女,有些鄙视。还想邀请我回隐杀门主持大呢,我呸!躲在西山陵园摆烂,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主家的腐败生活,他不香吗?
莫名其妙地来了,又莫名其妙地走了,段恒生觉得这对父女脑子有问题。坚决不能跟脑子不正常的人在一起,别说是少门主了,就是给皇帝的位置我也不干!他摇摇头,将这对莫名其妙的父女甩出脑子,开开心心地吃早餐去了。
而宋青山则是一言不语,紧张兮兮地拉着宋婳的手,走出了老远,觉得安全了,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刚才是经历了什么大恐怖似的。宋婳看着自己的父亲恢复了平静脸色,一脸惊奇地开口问道:“爹爹,不是聊得好好的吗,为何突然就走了?”
“没想到少门主已经成了先天大宗师济圆和尚的徒弟,我们来晚了。”宋青山语气里有明显的懊悔之色,顿了顿,他又继续解释道,“济圆大师刚才开口警告不得打少门主的主意。护犊情深啊!”说罢,宋青山一声叹息。
“啊?我为何没有见到人?”宋婳问道。
“传音入耳,你当然不知。”宋青山似乎还有些惊疑不定,紧张地朝四处看了看,似乎觉得没人窥视,便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警告宋婳,“以后见到济圆大师这样的先天大宗师,有多远跑多远!”
“先天大宗师很厉害吗?”宋婳永远是一个好奇宝宝的模样,“段恒生都杀一个先天大宗师呢,岂不比先天大宗师还厉害,可是也没有看出可怕之处,反而像一个翩翩的书生哩!”她反驳父亲的话。
“少门主与其他人不一样。”宋青山眉头微皱,纠正女儿的观点,“另外,以后见到那个年轻人,不能直呼其名,要尊称少门主!”
“他是我隐杀门的少门主。今后无论如何,这个身份不可改变!”宋青山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坚定了起来。
“为何?我应该与他年纪一般大,叫唤名字不很正常吗?”宋婳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是规矩,隐杀门的规矩!”宋青山神色变得郑重。
“我又不是隐杀门的人。”宋婳指出原由,这规矩约束不了她。
“但你是我女儿!”宋青山加重了些语气。
“哼!”宋婳明显不服,却也不再接话。
宋青山父女二人,就这样沉默地朝云州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