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没过脚踝时,李仲突然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水冷,而是水面漂浮的灵气光点正顺着毛孔往骨缝里钻,像无数根细针在游走。身后传来黑衣人此起彼伏的咒骂,泻心散的效力显然超出预期,有人竟抱着树干干呕起来,腰间的弯刀坠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往东边追!他跑不远!”嘶哑的吼声穿透密林,惊起树梢的夜鸟。李仲迅速隐入对岸的灌木丛,掌心的丹火刚要燃起,就被凤璃按住手腕——她的指尖沾着湿润的青苔,往他手背上一抹,丹火便化作层淡绿的光晕,与周围的草木气息融为一体。
“这些灵气不对劲。”凤璃的声音压得极低,她指着水面跳动的光点,那些金色的粒子竟在缓缓凝聚,形成细小的漩涡,“寻常灵气是游离的,哪会这样主动往人身上凑?”
李仲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摆正往下滴水,水珠坠落在草地上,竟激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他按《引灵诀》的心法沉入内视,丹田的漩涡果然在自行转动,只是转速比往常快了三倍,漩涡边缘还泛着层从未见过的银光。当他尝试引导灵气入脉时,那些光点突然炸开,化作滚烫的热流,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冲去。
“唔——”他忍不住闷哼出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肩胛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骨而出,皮肤下的血管突突直跳,映出淡淡的金色纹路,像极了玄冰龙血剑剑脊上的龙纹。
“别动气!”凤璃迅速从药囊里掏出枚清灵草叶片,塞进他嘴里。清凉的汁液顺着喉咙滑下,丹田的灼痛感稍稍缓解,“你看溪水下游!”
李仲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溪流的尽头泛着诡异的红光,无数金色光点正从红光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些光点在接触到岸边的黑石时,竟化作黑色的雾气,被石头吸收得一干二净——那些黑石上,分明刻着玄冥阁的墨莲印记。
“是‘聚灵阵’的变种。”他嚼碎清灵草叶,勉强稳住气息,“他们在用邪术转化灵气,这些金色光点是未被污染的本源,后面的黑雾...”
话音未落,下游突然传来蛊虫的嘶鸣。三只巴掌大的“噬灵蛊”顺着溪水流来,虫身半透明,能看见里面流动的金色液体——显然是吸食灵气变异的品种。它们嗅到生人的气息,突然腾空而起,直扑李仲面门。
凤璃的玉笛抢先出手,青光如丝带般缠上蛊虫的翅膀。可那些虫子异常凶悍,竟硬生生咬断玉笛的灵光,虫口滴落的金色汁液落在草叶上,叶片瞬间枯黄。李仲的玄冰龙血剑突然出鞘,剑风带着丹田漩涡的吸力,将蛊虫卷入半空——那些原本狂暴的噬灵蛊一靠近剑身,就像被无形的手捏住,虫身迅速干瘪,最后化作三缕金烟,被漩涡尽数吸收。
“剑能净化它们?”凤璃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指着玄冰龙血剑剑身上的龙纹,那些纹路正泛着淡淡的金光,“是龙纹在起作用!”
李仲握紧剑柄,突然觉得丹田的漩涡与剑身上的龙纹产生了共鸣。他试着将刚吸收的金烟往剑身引导,龙纹竟像活过来般,在剑脊上缓缓游走,最后凝聚成个小小的龙头,对着下游的红光发出无声的咆哮。
“东边有动静!”密林深处传来脚步声,有人举着火把往溪边靠近,“头儿说灵气异变的地方肯定有猫腻!”
凤璃迅速拽着李仲往密林深处退,两人的身影刚隐入古树的阴影,火把的光就照亮了溪边的草地。五个黑衣人举着弯刀四处张望,为首那人的腰间挂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玄”字——是玄冥阁玄部的人,专司探查灵脉异动。
“这里有血迹!”有人指着李仲刚才跪倒的地方,草地上的金色涟漪还未散去,沾着血渍的泥土正泛着微光,“是李家七郎的血!他中了蚀骨蛊!”
为首的玄部执事突然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瓷瓶,往溪水里倒了几滴墨绿色的液体。原本平静的水面瞬间沸腾起来,金色光点尖叫着往水底钻,却被突然冒起的黑色水草缠住,化作一缕缕黑烟。
“‘腐灵水’果然管用。”执事掂了掂瓷瓶,语气里满是得意,“主祭说了,只要断了这小子的灵气来源,他体内的蚀骨蛊不出三个时辰就会发作。”
躲在树后的李仲突然觉得心口一痛,丹田的漩涡转速骤降,那些刚吸收的金色灵气竟开始反噬,在经脉里横冲直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被影杀卫的毒箭擦伤时,已悄无声息地中了蛊——难怪灵气运转总有些滞涩。
“用这个。”凤璃突然将半枚玉佩按在他的伤口上,那是从老樵夫家找到的李家旁系玉佩,此刻竟泛着与锁龙佩相似的蓝光,“旁系血脉虽弱,却能暂时压制蛊虫。”
玉佩接触伤口的瞬间,蚀骨蛊的躁动果然平息了。李仲趁机引动《引灵诀》的高阶心法,将丹田的漩涡分为两半,一半继续吸收金色灵气,一半则专门绞杀试图靠近心脉的蛊虫。这个过程异常痛苦,灵脉仿佛被生生撕裂,冷汗顺着额角滴落在玉佩上,竟让蓝光愈发明亮。
“他们要往上游去。”凤璃的声音带着紧张,她看着玄部执事带着人往红光处走去,“那里肯定有聚灵阵的阵眼。”
李仲的目光落在玄部执事腰间的青铜令牌上,突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记载:玄冥阁十二部各掌一脉邪术,玄部擅改灵脉,所设阵法需以活人精血为引。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血珠滴落在草地上,竟让周围的金色光点更加活跃——或许,李家血脉不仅能净化邪秽,还能反制聚灵阵?
“跟上去。”他拽住正要起身的凤璃,指了指前方的藤蔓,“从树上走,他们发现不了。”
两人攀着古树的枝干往前移动,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照亮玄部执事的背影。那些人走到红光源头时,李仲才看清,那里竟是个天然的水潭,潭底沉着块丈许见方的黑石,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无数金色光点正从石缝里被挤出来,刚接触空气就被潭边的墨莲印记污染成黑雾。
“阵眼就在黑石底下。”凤璃的玉笛轻轻敲击树干,笛声化作道细不可闻的声波,扫过潭边的黑衣人,“他们在石上刻了‘蚀灵咒’,每刻一个符文,就要献祭一个活人的灵脉。”
潭边果然堆着十几具白骨,骷髅头的眼眶里还残留着黑色的粉末——是被吸干灵脉的修士遗骸。玄部执事正拿着把刻刀,往黑石上增添新的符文,他每刻一刀,就有一个黑衣人走上前,将手掌按在石上,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化作新的白骨堆。
“疯了...”李仲的指尖攥得发白,玄冰龙血剑的龙纹因愤怒而剧烈跳动,“为了改灵脉,他们竟不惜牺牲自己人!”
凤璃突然捂住他的嘴,指了指潭边的异动。玄部执事刻完最后一个符文,黑石突然剧烈震动,潭水掀起丈高的巨浪,无数金色光点冲破黑雾,如流星雨般往密林深处飞去——灵气异变的范围,正在以水潭为中心迅速扩大。
“成了!”执事举起刻刀狂笑,“只要这些变异灵气扩散到李家祖宅,所有李家人的灵脉都会被污染,到时候...”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龙吟打断。李仲再也按捺不住,玄冰龙血剑的龙纹化作道金光,顺着藤蔓俯冲而下,剑风扫过之处,潭边的墨莲印记尽数碎裂。那些正要献祭的黑衣人被金光扫中,体内的邪术突然反噬,纷纷捂着心口倒地,皮肤下钻出无数黑色的蛊虫。
“是李家七郎!”玄部执事又惊又怒,举刀就往李仲劈来,“你中了蚀骨蛊,还敢现身?”
李仲没有硬接,而是引动丹田的漩涡,将吸收的金色灵气尽数注入玄冰龙血剑。剑身上的龙头虚影突然张口,喷出道金色的火焰,火焰落在黑石上,那些扭曲的符文竟开始融化,露出底下原本的青色纹路——那是上古的“聚灵纹”,显然这黑石本是天然的灵脉节点,被玄冥阁用邪术篡改了。
“蚀骨蛊在你右肩。”凤璃的玉笛突然射出十二枚银针,精准地钉在李仲伤口周围的穴位上,“封住它的移动路线!”
李仲趁机翻身跃上黑石,将掌心按在青色纹路上。李家血脉与灵脉节点产生共鸣,黑石突然散发出温暖的绿光,那些被污染的黑雾接触到绿光,竟重新化作金色光点,在空中盘旋片刻,纷纷钻进他的丹田漩涡。
“不——!”玄部执事目眦欲裂,他举刀刺向李仲的后背,却在接触到绿光的瞬间惨叫一声,整个人被弹飞出去,撞在潭边的白骨堆上,“我的灵脉...我的灵脉!”
他体内的邪术被绿光净化,原本被强行提升的修为迅速溃散,整个人瞬间衰老了几十岁,头发变得雪白,皮肤皱如枯树皮。那些尚未献祭的黑衣人见状,吓得转身就跑,却被突然合拢的藤蔓缠住——是凤璃用缚灵藤布下的陷阱,藤蔓上的清灵草汁液,正顺着他们的皮肤往体内钻。
李仲在黑石上盘膝坐下,任由金色光点涌入丹田。漩涡的转速越来越快,银色边缘渐渐与金色灵气融合,形成道金中带银的新漩涡。当最后一缕黑雾被净化时,他突然觉得右肩一阵剧痛,蚀骨蛊竟冲破银针的封锁,往心脉扑去——但这一次,丹田的新漩涡突然产生强大的吸力,将蛊虫直接卷入其中,绞成了齑粉。
“成了。”他睁开眼时,黑石上的青色纹路已完全亮起,与玄冰龙血剑的龙纹遥相呼应,“灵脉恢复正常了。”
凤璃走到他身边,玉笛轻轻点在黑石上:“这石头是‘养灵玉’,能自行生成灵气,难怪玄冥阁会盯上这里。”她捡起玄部执事掉落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的“玄”字已变得黯淡无光,“看来玄部主祭就在附近,这令牌能感应到他的位置。”
密林深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显然是听到动静的黑衣人正在赶来。李仲站起身,玄冰龙血剑的龙纹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丹田的新漩涡运转自如,灵气流转间竟带着金石交击之声——那是《引灵诀》突破后的征兆。
“往东北走。”他指着令牌感应的反方向,“那里有护脉卫的暗哨,我们去汇合。”
黑石的绿光在身后亮起,照亮两人撤退的路径。李仲回头望了眼那片恢复纯净的灵气光点,突然明白父亲说的“灵气本无正邪,在心之所向”是什么意思。这些被篡改的灵脉,正如被蛊惑的人心,只要找到本源,总能拨乱反正。
玄冰龙血剑的龙吟在密林里回荡,与玉笛的清响交织成曲。他知道,灵气异变只是玄冥阁阴谋的冰山一角,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但此刻丹田流转的金色灵气里,已悄然凝聚起足以破局的力量——那是正邪碰撞后,由信念淬炼出的纯粹灵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