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山岩洞内,阿木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波澜。
“与森罗阵钥同源,却更加古老霸烈的生机?还有龙族气息?”陈苟目光锐利起来。建木乃万木之源,森罗阵钥与之相关,这并不意外。但“更加古老霸烈”的生机,以及在这死寂古战场出现的“龙族气息”,就显得格外引人遐思。墨鳞亦是人形龙血,对此反应最为直接,他暗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周身隐有龙威躁动。
“阿木,能确定具体方位和距离吗?风险如何?”陈苟沉声问道,并未被可能的机遇冲昏头脑。在这归墟古战场,任何不同寻常之处都可能伴随着致命的危险。
阿木闭目,再次引动星辰阵钥与星核源纹,额间星辰纹路闪烁不定,似乎在与这片天地残留的混乱星力与道韵进行着艰难的沟通。片刻后,他睁开眼,星空般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确定。
“方位在东南深处,具体距离难以精确,感知被浓郁的‘墟’之力和毁灭道韵严重干扰,但……不会近。至于风险……”阿木顿了顿,语气凝重,“那片区域的能量反应极其混乱且强大,星力轨迹在那里几乎完全扭曲、断裂,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给我的感觉,比之前的坠星渊更加危险和……不祥。”
吞噬星力?比坠星渊更不祥?众人神色皆是一凛。
“去不去?”老吴的虚影看向陈苟,虽然跃跃欲试,但也深知其中凶险。
陈苟沉吟不语,目光扫过众人。云璃紫眸平静,看不出喜怒,但微微颔首,示意由他决断。身着暗金劲装、面容冷峻、瞳孔暗金的墨鳞握了握拳,龙血中的好战与对同源气息的好奇让他倾向于探索。阿木则静静等待指令。
机遇与风险并存。那未知的生机可能与建木进阶或森罗阵钥有关,龙族气息或许对墨鳞有益,而这些都可能增强团队实力,应对未来的危机。但其中的危险也显而易见。
“去!”陈苟最终做出了谨慎而大胆的决定,“但我们不直奔目标。阿木,规划一条相对安全、可以沿途探查、随时能够撤退的迂回路线。我们步步为营,以探查为主,绝不轻易涉足核心险地。”
“明白!”阿木精神一振,立刻开始借助星辰之力推演路径。
洞天再次启程,离开了暂居的悬空山,如同谨慎的探险者,一头扎进了归墟古战场更加深邃、死寂的区域。
沿途的景象愈发荒凉破败。虚空之中漂浮着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骸骨,有些骸骨晶莹如玉,历经万古而不腐,散发着淡淡的威压;有些则漆黑如炭,仿佛被极致的力量瞬间湮灭。破碎的法宝碎片、坍塌的山脉、干涸的星河遗迹……无不诉说着当年那场大战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的“墟”之力也更加浓郁,带着侵蚀万物、归于虚无的意蕴,让洞天的灵力护罩都需要持续消耗能量来抵御。
陈苟将洞天的隐匿能力开启到最大,沿着阿木规划的、尽可能避开那些能量狂暴节点和巨大骸骨(谁知道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古战场残留的邪物)的路径缓慢前行。他同时将自身玄阴血脉的感知与建木生机结合,如同最灵敏的探测器,扫描着周围环境。
数日过去,除了收集到几块蕴含精金之气的奇异骨骼碎片和一块残破的、似乎能吸收神识的黑色石板外,并无太大收获。那所谓的同源生机和龙族气息,依旧遥不可及。
这一日,洞天行至一片奇异地貌前方。那是一条横亘在虚空中的、望不到尽头的巨大峡谷,峡谷并非由岩石构成,而是由浓郁得化不开的、翻滚不休的灰黑色雾气填充!这雾气散发出极其强烈的灵魂吸扯与腐蚀之力,峡谷边缘的空间都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神识探入其中,立刻便如泥牛入海,被瞬间吞噬、消融!
“噬魂渊……”阿木脸色凝重地吐出三个字,“根据星宫传承零星记载,这是古战场一处着名的绝地,由无数陨落强者不甘的残魂与战场煞气、‘墟’之力混合而成,专噬生灵神魂。除非有特殊魂道至宝护体,或者修为通天,否则一旦陷入,神魂俱灭!”
陈苟感受着那峡谷中传来的、让他玄阴血脉都感到微微刺痛的吸力,眉头紧锁。阿木规划的路线,需要绕过这片噬魂渊,但那样会耗费数倍的时间,且路径更加未知。
“能否从上方高空穿越?”陈苟问道。
阿木摇了摇头:“不行。噬魂渊上空有极强的禁空领域和空间乱流,乃是古战场法则破碎所致,强行飞越,洞天很可能被空间裂缝撕裂。”
绕行耗时太久,飞越风险巨大,直接穿过更是找死。似乎陷入了僵局。
陈苟盯着那翻滚的噬魂渊雾气,脑海中飞速运转。玄阴血脉对魂力有特殊的掌控与隐匿之效,定空珠能稳定空间,归藏源炁包容万物,建木生机克制死寂……能否结合这些,找到一条取巧之路?
他回想起之前以玄阴之力渗透火焰禁制、模拟蚀魂门气息欺骗傀儡、以及借助定空珠感悟空间隔绝的经历。一个大胆的念头逐渐成形。
“我们不绕,也不飞。”陈苟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潜’过去!”
“潜过去?”老吴一愣,“怎么潜?这鬼东西连神识都能吞!”
“用这个!”陈苟取出定空珠,同时全力运转玄阴血脉,“阿木,以星辰阵钥辅助,尽可能稳定我们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空间结构,隔绝外部探测。老吴,布下‘小诸天敛息阵’辅助!黑鳞兄,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我来以玄阴之力混合归藏源炁,构筑一层‘拟态魂壳’,模拟这噬魂渊雾气的部分特性,再以定空珠的力量将其稳固,包裹住洞天!我们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只要不引起整个噬魂渊的剧烈反应,或许能瞒天过海!”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需要对多种力量有着精妙的掌控和融合。但眼下,似乎这是最快、相对风险可控的方案。
云璃看着陈苟,紫眸中闪过一丝异彩,并未出言反对,只是悄然将一丝精纯的归藏源炁渡入陈苟体内,助他调和力量。
说干就干!洞天后退到足够安全的距离。陈苟盘坐于核心,定空珠悬浮于头顶,散发出柔和白光,稳定着洞天周围丈许范围内的空间。他全力催动玄阴血脉,一股冰寒深邃、带着隐匿与侵蚀意味的力量涌出,同时引动归藏源炁将其包容、转化。渐渐地,一层薄薄的、颜色与噬魂渊雾气近乎一致、散发着类似魂力波动与“墟”之力侵蚀感的灰色光膜,在洞天壁垒之外缓缓形成。
阿木手持星辰阵钥,清辉流淌,进一步抚平空间褶皱,掩盖能量波动。老吴布下的敛息阵也悄然运转。
整个过程小心翼翼,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当那层“拟态魂壳”彻底成型,将洞天完美包裹时,陈苟额角已满是汗珠。
“进!”他低喝一声,操控着这枚特殊的“灰色气泡”,缓缓地、无声无息地滑入了翻滚的噬魂渊雾气之中。
一入其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的一切光线、声音都被隔绝,只剩下无尽的灰黑与灵魂层面传来的冰冷吸扯感。那层“拟态魂壳”在雾气中微微荡漾,承受着持续的侵蚀,需要陈苟不断输出玄阴之力和归藏源炁维持。
洞天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潜行,速度缓慢。众人的心神都紧绷到了极点,生怕这脆弱的伪装被识破,引来整个噬魂渊的狂暴攻击。
墨鳞静立一旁,暗金瞳孔警惕地注视着外界,龙威内敛,但肌肉紧绷,随时可以化身龙躯爆发最强战力。戍卫依旧沉默,但眼中红光处于半激活状态。
时间一点点过去,潜行异常艰难。陈苟感觉自身的消耗极大,那噬魂渊的侵蚀之力远超预估。就在他考虑是否要暂时退回,另想他法时,阿木忽然传音:
“苟哥,左前方有异常!那里的雾气……似乎在绕着什么东西流动,形成了一个微弱的漩涡,漩涡中心……有微弱的空间波动!”
有东西?陈苟心神一凛,小心操控洞天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透过“拟态魂壳”和雾气的阻隔,他们隐约看到,在那漩涡中心,竟然悬浮着一具……棺椁!
那棺椁通体由某种暗金色的神木打造,虽然布满了斑驳的痕迹,甚至有几处明显的破损,但依旧散发着一种巍峨、不朽的意蕴,将周围的噬魂渊雾气排斥在外,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安全区域!棺椁之上,刻满了古老的龙形图腾,那些图腾仿佛还在缓缓游动,散发出微弱的、却纯正无比的龙族威压!
而更让陈苟心惊的是,他丹田内的建木幼苗,在此刻传递来一股强烈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共鸣感!熟悉的是那同源的生机,陌生的则是其中蕴含的那股……与建木的包容滋养截然不同的、睥睨天下的霸烈之意!
“是它!那股生机和龙族气息的源头之一,竟然在这里!”陈苟心中震撼。谁能想到,在这噬魂渊深处,竟然沉眠着一具与龙族和某种霸烈生机相关的神秘棺椁?
是机遇,还是更大的陷阱?
陈苟仔细观察。那棺椁似乎处于一种沉寂状态,并无主动攻击的迹象。周围的噬魂渊雾气虽然汹涌,却被棺椁自身散发的力场稳稳挡住。
“要不要……靠近看看?”老吴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紧张。
陈苟沉吟片刻,富贵险中求,但也不能盲目。他小心地操控洞天,如同微风般,缓缓向那棺椁所在的旋涡边缘靠近,并未直接触及那层力场。
就在洞天即将抵达旋涡边缘的刹那,异变突生!
那棺椁之上,一道龙形图腾猛地亮起!一道威严、苍老、带着无尽岁月气息的意念,如同沉眠的巨龙苏醒,瞬间穿透了“拟态魂壳”和洞天壁垒,直接作用在陈苟和墨鳞的神魂深处!
“身负龙血的小辈……还有……熟悉又陌生的……建木气息携带者……”
“唤醒吾……代价……尔等可愿承受?”
这股意念浩瀚无比,虽然虚弱,但其本质层次极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墨鳞闷哼一声,暗金瞳孔骤然收缩,周身龙威不受控制地逸散,仿佛遇到了血脉源头的压制与召唤!
陈苟也是神魂剧震,感觉在这股意念面前,自己仿佛赤身裸体,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他强忍着不适,立刻稳住洞天,停止靠近,同时全力运转归藏源炁和玄阴之力,守护神魂。
唤醒?代价?
这棺椁中的存在,是敌是友?其所言的代价,又是什么?
陈苟心念电转,不敢轻易回应。他看向云璃。
云璃紫眸凝重,传音道:“此念古老,龙威纯正,非邪非魔。然,其状态诡异,沉睡于噬魂渊,所求代价未知,不可轻信。”
就在这时,阿木急促传音:“不好!我们的停留引动了更多雾气汇聚,拟态魂壳支撑不了多久了!必须尽快决定,是退,还是……尝试沟通?”
前有神秘棺椁,后有噬魂渊威胁,再次陷入两难之境!
陈苟目光扫过那散发着不朽意蕴的暗金棺椁,又感受着体内建木幼苗传来的、并非危险而是某种渴望的共鸣,以及墨鳞那既受压制又隐含激动的状态,咬了咬牙。
“前辈!”陈苟凝聚神念,尝试与那棺椁中的意念沟通,“晚辈等人误入此地,无意惊扰前辈沉眠。不知前辈所言‘代价’为何?唤醒前辈,又所为何事?”
他并未直接答应,而是先探听虚实。
那苍老的意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审视他们。随后,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与……悲凉?
“吾乃……远古龙族,木青龙王,执掌东方甲乙木之生机……于此终末之战,身负道伤,魂躯皆寂,唯留一点本源不灭,借这万魂寂灭之地,苟延残喘……”
“唤醒吾……需以至纯龙族精血为引,辅以建木本源生机点燃残魂……代价……承载吾之因果,接续吾之使命……”
“小辈……尔等……可愿?”
木青龙王?远古龙族?执掌甲乙木生机?
陈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来头太大了!难怪生机如此霸烈,与建木同源却又不同!龙族精血,墨鳞便有!建木本源生机,他也有!
但……承载因果,接续使命?这代价,听起来就沉重无比!
“前辈的使命是?”陈苟谨慎地问道。
“……守护……阻‘墟’蔓延……寻‘归藏’重光……”苍老的意念断断续续,似乎记忆都已残缺,“吾……时日无多……若不愿……便……离去吧……”
声音渐渐微弱下去,那亮起的龙形图腾也开始黯淡。
守护?阻“墟”蔓延?寻“归藏”重光?
这使命,竟与陈苟他们的目标,有重合之处!
陈苟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这木青龙王若所言非虚,将其唤醒,或许能得到一个强大的盟友,获悉更多上古秘辛,对对抗蚀魂门、修复方舟核心都有莫大好处。但其中的风险也极大,那未知的因果,以及唤醒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变故……
他看着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墨鳞,又感受着建木幼苗传递来的、近乎本能的亲近与救助之意,再想到云璃需要重光归藏,蚀魂门威胁迫在眉睫……
“黑鳞兄,你怎么看?”陈苟传音问墨鳞。毕竟需要他的精血。
墨鳞深吸一口气,暗金瞳孔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决然:“我龙族血脉稀薄,若能得远古龙王指引,纵有风险,亦值得一试!而且……我感觉,他的龙威,很纯粹,不像有恶意。”
陈苟又看向云璃。
云璃微微颔首:“可试。然,需布下防护,以防不测。”
“好!”陈苟不再犹豫,对那即将消散的意念传递神念:“前辈,我们愿意尝试!请告知具体该如何做!”
那即将沉寂的意念猛地一振!
“善!”
一道蕴含着具体仪式方法和注意事项的信息流,瞬间涌入陈苟和墨鳞的识海!
与此同时,周围的噬魂渊雾气因他们停留过久,开始更加剧烈地翻涌,陈苟构筑的“拟态魂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快!没时间了!”老吴急呼。
陈苟眼神一厉:“阿木,稳定空间!老吴,布下最强防护阵!黑鳞兄,准备精血!云璃前辈,请助我一臂之力!”
洞天内,所有人瞬间行动起来!
一场与时间赛跑,与未知风险博弈的唤醒仪式,在这噬魂渊深处,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