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大殿之外,虚空废墟的死寂被一种粘稠的恶意所取代。那只墟魇,如同最具耐心的猎手,盘踞在入口附近,其无形的躯体与废墟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唯有那不断散发出的、针对生灵与空间本源的贪婪吞噬意念,如同黑暗中摇曳的鬼火,昭示着它的存在。此刻感应到洞天欲要离去的气息,立刻显露出狰狞。
与一月前相比,它的形态更加凝实,幽暗的能量躯体中隐约可见吞噬其他废墟残灵后形成的扭曲面孔,散发出的精神威压和能量侵蚀之力强了何止一倍!它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的阴影,将大殿出口附近的空间完全封锁,无数无形的触手拍打着虚空,发出无声的咆哮。
“这家伙…到底吞了多少东西才变成这样?”老吴的虚影在龟甲上缩了缩,语气带着忌惮。
陈苟立于洞天入口边缘,面色沉静,眼中却燃烧着跃跃欲试的战意。修为大进,秘法初成,正需一块合适的磨刀石!
“老吴,阿木,维持洞天隐匿和稳定,随时准备接应。”
“墨兄,劳烦压阵,若我力有不逮,还需你出手相助。”
最后,他看向云璃,眼神交汇间,无需多言,一种信任与默契已然达成。云璃微微颔首,心口那枚枢机之印投影散发出的淡淡银辉,与陈苟丹田内澎湃的方舟之心碎片能量隐隐共鸣,为他提供了无形的支撑。
“我去会会它。”
话音落下,陈苟一步踏出洞天,身形暴露在墟魇那充满贪婪与恶意的感知之中!
几乎在他出现的瞬间,墟魇那庞大的阴影便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扑了过来!比之前猛烈十倍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至,同时,无数道凝练如实质的幽暗能量触手,撕裂空间,从四面八方缠绕绞杀而来!
陈苟不闪不避,眼中厉色一闪!
“寂灭道域,开!”
暗紫色的领域以他为中心轰然扩张,范围比之前大了足足一倍!领域之内,万法沉寂,那狂暴的精神冲击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威力骤减。然而,墟魇强化后的能量触手却异常坚韧,竟能勉强抵抗寂灭之力的侵蚀,虽然速度大减,却依旧顽强地突破道域,向他抓来!
“果然变强了!”陈苟心中凛然,却并不慌乱。他身形如电,在道域范围内灵活闪避,同时双手掐诀,丹田内方舟之心光芒大盛!
“归藏初鸣——镇!”
他并未施展完整的、模拟归藏威压的秘法,而是尝试引动其中一丝“镇压”的意境,融于寂灭道域之中!顿时,暗紫色的道域仿佛多了一种厚重的、源自天地根基的威严感,那些突破进来的能量触手如同陷入泥沼,动作变得更加迟缓,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崩解迹象!
有效!
但这还不够!墟魇的本体依旧在道域之外,能量仿佛无穷无尽。
陈苟心念急转,一边维持道域与“镇”字诀,一边祭出新炼制的“幻星纱”。薄如蝉翼的星纱披在身上,他周身空间顿时一阵扭曲,身影变得模糊不定,仿佛同时存在于数个重叠的相位之中。墟魇的锁定顿时出现了偏差,许多攻击落在了空处。
“吼!”
墟魇发出无声的愤怒咆哮,它那庞大的阴影开始剧烈蠕动,中心处一点极致的黑暗开始凝聚,散发出令陈苟都感到心悸的吞噬之力!它要发动天赋神通,强行吞噬这片区域的一切,包括陈苟的道域!
“就是现在!”陈苟眼中精光爆射!
他不再保留,全力催动丹田方舟之心碎片!同时,他清晰地感受到,身后洞天内,云璃心口那枚枢机之印投影传来一股精纯而高渺的归藏道韵,如同一位至高权限者,为他手中的力量进行了短暂的“授权”和“升华”!
“归藏初鸣——万法寂灭!”
陈苟双手猛地向前一推!一股并非单纯毁灭,而是蕴含着“秩序终结”、“万象归墟”意境的恐怖波动,以他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前方扩散!这股波动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一切能量、物质的存在基础都开始动摇、瓦解、走向最终的“寂灭”!
这不再是简单的寂灭道域,而是触摸到了一丝归藏本源真意的复合攻击!
那墟魇凝聚的极致黑暗,在这股“归藏初鸣”的波动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它那庞大的阴影躯体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啸,疯狂挣扎,却无法阻止自身存在的根基被撼动、被剥离、被引向终极的虚无!
它吞噬了太多杂乱的残灵,本身就是一个不稳定的聚合体,在代表着秩序与终结本源的“归藏寂灭”之力面前,反而比纯粹的能量体更加脆弱!
不过数息之间,那令人心悸的庞大阴影便彻底崩溃、消散,只留下一缕最精纯的、无主的寂灭本源能量,被陈苟的寂灭道域自然而然地吸收。
墟魇,伏诛!
陈苟长舒一口气,脸色微微发白。方才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大半丹元和神识,更是借助了云璃投影的权柄加持,才得以完成。但这威力,也远超他的预期!
“这‘归藏初鸣’秘法,果然厉害!尤其是与云璃前辈的投影配合…”陈苟心中振奋,对未来的战斗多了许多信心。
他返回洞天,立刻盘膝调息。众人见他轻松解决强敌,皆是松了口气,同时也对那新秘法的威力感到震惊。
待陈苟恢复完毕,洞天不再停留,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离开了这片青铜大殿区域,朝着废墟深处,方舟之心感应更强烈的方向继续前进。
接下来的路途,愈发凶险。废墟深处,不仅空间更加破碎,出现了更多永久性的虚空裂缝和能量乱流,还开始出现一些更加诡异强大的存在。有由纯粹杀戮意念凝聚的“战魂残影”,有依附于强大残骸而生的“机关傀儡”,甚至有一次,他们远远感受到了一股堪比化神期的恐怖能量波动在极深处苏醒,吓得他们立刻远遁千里。
好在洞天经过星炬之心残骸的强化,防御力和隐匿性大增,加上陈苟实力提升和“归藏初鸣”的威慑,总算有惊无险地一次次避开或击退危险。
在这过程中,陈苟不断磨练自身,对寂灭圣婴的掌控越发纯熟,对“归藏初鸣”的理解也日益加深。他与云璃的配合也愈发默契,往往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能量波动,对方便能心领神会。
这一日,当洞天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大骨骼化石组成的“星骸陵墓”时,一直沉默研究着明月镜古老碎片和星炬之心信息的老吴,突然发出了激动甚至带着一丝惊骇的叫声:
“等等!这…这个标记!这个禁锢阵法结构!”
虚影剧烈晃动,指向云璃刚刚解析出的、关于“镇魂殿”内部禁锢阵法的一角图案。
“蚀魂门!这是蚀魂门的‘九幽噬魂禁’的核心变种!绝对没错!老夫当年在天工坊秘典阁的禁书区见过类似的记载!那是专门用于囚禁、炼化极其强大神魂的禁忌阵法!据说…据说连真仙神魂都能磨灭!”
“蚀魂门?”陈苟心中猛地一沉,“老吴,你说清楚!这和蚀魂门有什么关系?”
老吴的虚影光芒急闪,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蚀魂门,是修真界一个极其古老、神秘且邪恶的隐世宗门,据说其源头可追溯到上古,专精神魂之道,行事诡异莫测,亦正亦邪,但实力深不可测!他们怎么会和蚀星盟、和关押明月主魂的镇魂殿扯上关系?!”
他死死盯着那阵法图案,声音带着颤抖:“如果…如果镇魂殿的禁锢阵法真的源自蚀魂门…那…那明月主魂被囚禁的地方,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十倍!蚀魂门的手段…那是连轮回都能斩断的恐怖!”
这个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蚀星盟的背后,竟然还可能牵扯到蚀魂门这个更加诡异恐怖的古老势力?
云璃闻言,紫眸中也闪过一丝凝重,她仔细审视着那阵法图案,缓缓道:“蚀魂门…吾于沉眠初醒之记忆碎片中,似有此名号浮现…其与上古‘魂天帝’似有渊源…若此事为真,汝救母之途,恐又多一重变数。”
救母的难度,似乎随着了解的深入,在不断攀升。从云鼎阁,到蚀星盟,现在又可能牵扯出蚀魂门!
陈苟沉默良久,拳头紧紧握起,指节发白。但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不管是谁,不管有多难,我都一定要救出娘亲!”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蚀魂门又如何?只要敢挡我的路,神佛亦斩!”
压力越大,他的斗志反而越昂扬。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快地变强,更快地修复方舟,聚集力量。
洞天继续在无尽的废墟中艰难前行。数月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方舟之心感应最为强烈的区域边缘。
眼前出现的,并非想象中的完整建筑或核心残骸,而是一个……巨大无比、横亘在虚空中的、破碎的“伤口”!
那是一个直径难以估量的、不规则的空间破洞,边缘呈现出扭曲撕裂的状态,内部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充斥着一种粘稠的、仿佛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极度不祥与污染气息的……暗红色能量淤泥!这些淤泥之中,隐约可见无数巨大的、非金非石的破碎结构沉浮,正是被严重污染的方舟核心本体的一部分!
仅仅是远远望着,就让人神魂悸动,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那无尽的污秽与绝望所吞噬。陈苟丹田内的方舟之心传来剧烈的悲鸣与排斥感,而噬魂蛊内母亲残魂的警示也达到了顶峰!
这里,就是污染源头的所在地!也是蚀星盟最终想要掌控的目标!
然而,想要靠近那里,几乎是不可能的。那暗红色的污染淤泥散发着恐怖的侵蚀力,连空间都能污染同化,周围更是布满了极其不稳定的空间裂缝和由污染能量形成的诡异屏障。
“难怪蚀星盟要通过‘钥匙’和母亲的血脉来间接操控…这地方,根本不是寻常力量能够靠近的…”陈苟面色无比凝重。
就在众人望着那恐怖的污染源头一筹莫展之际,云璃心口的枢机之印投影,忽然自主散发出强烈的银光,指向污染区域边缘某处。
“咦?那里…似乎有一丝微弱的、未被完全污染的…‘净化’道韵残留?”云璃紫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并非归藏体系的力量,更像是…某种极其古老的生命法则之力,在与污染对抗后留下的痕迹…”
净化道韵?生命法则?
陈苟心中一动,难道这绝地之中,还隐藏着一线生机?
他立刻操控洞天,小心翼翼地沿着云璃指引的方向,向着那污秽区域的边缘探索而去。或许,在那里,他们能找到对抗污染、甚至救出母亲的关键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