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静室之内,时光仿佛凝滞。
陈苟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周身气息却如潮汐般起伏澎湃。其丹田之内,那枚暗金与冰蓝交织的归藏金丹,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缓缓旋转。金丹之上,两处玄奥窍穴熠熠生辉:一窍幽深,内蕴星辰生灭、万物归墟之景,是为“星辰湮灭之窍”;另一窍冰蓝与炽白交织,散发着冻结神魂、焚尽万物的寂灭道韵,是为“玄冥寂灭之窍”。
此刻,这两大窍穴竟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与共振!星辰湮灭之力与玄冥寂灭道韵并非相互排斥,反而在《归藏源流经》的总纲统御下,如同阴阳两极,相互追逐、缠绕,衍生出一种更为深邃、更为接近万物终结与轮回本源的奇异力量!
陈苟的神识早已沉入一种玄之又玄的悟道之境。他仿佛同时置身于两种截然不同的“寂灭”场景:一边是浩瀚星海,星辰走向寿命终点,坍缩、爆炸、化为黑洞,吞噬一切光热,最终归于死寂的虚无;另一边是九幽寒渊,万物冻结,连时间与思维都被凝固,又在绝对的冰寒中走向结构的崩坏,化为最原始的粒子尘埃。
两种寂灭,一为宇宙尺度之热寂归墟,一为微观层面之冰寂崩解,看似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皆指向“终结”这一大道本源。
“寂灭…并非纯粹的消亡…亦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之始…归于混沌…方能…重衍地水火风…”
福至心灵,明悟渐生。陈苟手诀悄然变幻,体内双窍共振之力顺着经脉奔涌而出,却并非用于攻伐,而是极其精妙地覆盖向静室内堆放的那一小堆尚未提纯的星髓砂砾!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淬炼提纯。星辰湮灭之窍的力量负责瓦解砂砾内部最顽固的杂质结构,将其“湮灭”为虚无;而玄冥寂灭之窍的力量则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抚平提纯后星髓能量的躁动,并将其结构引导向一种更稳定、更利于空间加固的完美形态。
双管齐下,效率与效果远超之前单一玄冥之窍的淬炼!只见那堆星髓砂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纯净无瑕,闪烁的星辉更加内敛醇厚,甚至彼此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自动聚合成一团更加凝聚的液态星髓,体积虽小,蕴含的空间之力却远超同等数量的普通星髓!
“妙极!”陈苟心中暗赞,缓缓收功,睁开的眼眸中,暗金与冰蓝光泽一闪而逝,深邃无比。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双窍之力的掌控更上一层楼,修为虽未直接突破至金丹归藏境,但根基愈发雄厚,对“寂灭”道意的理解也深刻了数分。此刻若再遇到那观澜阁的元婴修士,虽仍不敢言胜,但凭借双窍共振之玄妙,周旋逃脱的把握定然更大。
他出得静室,外界不过过去十余日。洞天内一切井然有序,墨鳞与阿木仍在轮值收集星髓,戍卫如同铁塔般矗立,气息比之前更加沉凝。那面经过星髓修复强化的巨盾,此刻正被墨铃当成磨爪子的地方,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刺啦”声,戍卫却毫无反应,似乎默许了这小家伙的行为。
陈苟看得好笑,走过去拎起墨铃的后颈皮:“小祖宗,这盾牌以后可是保命的东西,挠坏了你可赔不起。”
墨铃“喵呜”一声,不满地扭动身子,暗金色的瞳孔却突然看向那祭天镜碎片的方向,耳朵竖了起来。
陈苟心有所感,也望了过去。只见那堆放在碎片旁的星髓砂砾似乎又消耗了一些,而碎片本身,那蛛网般的裂纹中,流淌的微光似乎比之前稍稍明显了那么一丝丝。
【十余日…温养…略有成效…】 老吴的意念适时传来,【碎片内部…残存的…灵性…有…极其微弱…的…复苏迹象…但仍需…大量…时间…与…能量…】
陈苟走到碎片前,再次滴入一滴母亲的魂珠。这一次,碎片吸收后,表面的流光持续了约莫三息时间,才缓缓黯淡下去。
“还是太慢…”陈苟摩挲着下巴,目光扫过洞天壁垒上闪烁的星芒,又看了看正在辛勤“采矿”的墨鳞和阿木,最后落回墨铃脖颈那个布满裂纹的黑色铃铛上。
“墨铃,”陈苟蹲下身,尝试与它沟通,“你的铃铛,和这碎片,似乎本出同源?你能不能…试着用铃铛的力量,主动唤醒它一点点?就像上次那样?”
墨铃歪着头,似乎在理解陈苟的话,片刻后,它走上前,再次将爪子按在祭天镜碎片上,脖颈铃铛轻摇。
“叮铃…”
空灵的铃声再次响起,与碎片产生了微弱的共鸣。碎片上的流光又开始闪烁,试图凝聚成像,但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未能成功显化出清晰的画面,只是比之前多坚持了一两息时间。
墨铃显得有些沮丧,收回爪子,“喵”了一声,摇摇头,表示自己力量不足,或者铃铛也太残破了。
陈苟却并未失望,反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力量不足?共鸣?或许…不需要它直接显化,只需要一个更清晰的‘指向’!”
他猛地站起身:“老吴,云璃前辈!如果我们不追求让碎片直接呈现完整画面,而是集中所有力量,包括墨铃的铃铛、我娘魂珠的共鸣、以及星髓的能量,只求激发它一瞬间的、最本能的‘指向’反应——指向与它关系最密切的、或者它最渴望的‘钥匙’或‘方舟’相关物品的方位!是否可行?代价会不会小很多?”
【思路…可行!】 老吴立刻回应,【放弃…解读复杂信息…只求…方位指引…消耗…将大大降低…成功率…也会提升!只需…一个…足够强烈的…‘引子’…来…触发…其…最深层的…共鸣…】
“足够强烈的引子…”陈苟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自己身上,“我的玄阴血脉…经过双窍淬炼,更加精纯,且与母亲同源…或许可以一试!再加上…”
他看向阿木:“阿木,星辰阵钥能否模拟出类似‘方舟’或者那‘钥匙’的波动?哪怕只有一丝形似?”
阿木沉吟片刻,眼中星图流转:“可以…尝试…模拟…一丝…极其微弱的…‘万法归藏’…的…道韵气息…但…无法持久…且…可能…引来…不可知…注视…”
“一丝就够了!就在这洞天内,有老吴的阵法隔绝,风险可控!”陈苟下定决心,“准备一下,我们合力试一次!”
计划既定,众人立刻行动。
老吴将小须弥藏空阵催动到极致,黄蒙蒙的光罩将洞天包裹得严严实实。 阿木盘膝坐下,星辰阵钥悬浮于顶,银辉流淌,他开始极力回忆感悟自孤鸿影、磐岳兵符以及洞天本身的那丝“归藏”意境,小心翼翼地模拟出一缕极其淡薄、却至高无上的古老道韵。 墨鳞在一旁护法,龙元暗涌,随时准备应对意外。 云璃也分出部分心神,关注着混沌灵种,准备随时调和可能出现的能量冲突。
陈苟立于祭天镜碎片前,指尖通出一滴殷红的精血,其中蕴含着经过双窍淬炼的玄阴血脉本源,更有一丝玄冥寂灭道韵缠绕。墨铃蹲坐在碎片旁,脖颈铃铛无风自动,发出轻微的震颤。
“就是现在!”
陈苟低喝一声,将那滴精血滴落碎片! 同时,阿木将那模拟出的“归藏”道韵,精准地引导向碎片! 墨铃的铃铛“叮铃”作响,最后的力量注入其中! 陈苟又毫不犹豫地再次滴入一滴母亲魂珠!
嗡——!!!
祭天镜碎片前所未有地剧烈震动起来!表面所有裂纹瞬间亮起刺目的光芒,仿佛回光返照!整个碎片甚至微微悬浮而起!
它似乎承受不住如此多高层次力量的刺激,裂纹甚至有扩大的趋势,但就在它即将彻底崩碎的前一瞬,一道极细极细的、凝练到极致的暗色光柱,猛地从碎片中心那个窟窿中射出,无视了洞天壁垒的阻隔,瞬间指向一个确切的方向!
那光柱持续了不足半息便轰然消散,碎片光芒彻底黯淡,“啪嗒”一声掉落在石台上,裂纹似乎更多了几道,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
但足够了!
“西南偏下!深度…极深!距离…超过百里…就在云鼎阁核心据点正下方地底极深处!”陈苟凭借着与碎片那一刻的微弱联系及光柱指向,瞬间判断出了方位!
“而且…那股召唤感…并非单一…似乎有两个源头…靠得极近…却又截然不同!”他仔细回味着那瞬间的感觉,“一个…冰冷…死寂…带着…锁链与封印的气息…(很可能是关押母亲的寒潭或那口黑井)…另一个…更加隐晦…却…让我血脉悸动…与那‘钥匙’的感应类似…但…似乎被什么东西…严密地…封锁着…”
成功了!虽然祭天镜碎片付出了几乎彻底报废的代价,但他们得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钥匙”或者与钥匙密切相关的物品,就在云鼎阁老巢最深处,与那口诡异的黑井和囚禁母亲的寒潭比邻而居!
“果然…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有可能藏宝的地方。”陈苟眼神锐利如刀,“看来,想拿到钥匙,终究还是绕不开那龙潭虎穴。”
但此刻,他们不再是毫无头绪。知道了确切方位,就有了谋划的可能。
“墨铃,这次多亏你了。”陈苟心疼地看了看那几乎碎掉的祭天镜碎片,又摸了摸墨铃的小脑袋。墨铃虚弱地“喵”了一声,蹭了蹭他的手指,似乎也在为刚才的成功而高兴。
【碎片…灵性…已耗尽…近乎…彻底…破碎…】 老吴传来惋惜的意念,“但其所指方位,应无误。接下来,需从长计议。”
“嗯。”陈苟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西南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湖水与岩石,看到那深藏于地底的巨大阴谋。
实力,还需要更强的实力,以及一个完美的、苟得住的机会!
他看向那依旧在缓慢收集的星髓暗流,心中有了决断。
“继续收集星髓,全力强化洞天和戍卫。同时…”他看向阿木和墨鳞,“我们需要更详细的地图,不仅是湖底地形,还包括云鼎阁据点外围的巡逻规律、阵法节点薄弱处…我们需要一个漏洞,一个能让我们悄无声息摸到他们地底深处的漏洞!”
蛰伏并未结束,反而进入了更紧张、更有针对性的备战阶段。
目标已然明确,深藏在黑暗地底的,不仅是救母的希望,更是揭开一切谜团的钥匙。
而这一次,陈苟的双窍之内,寂灭道韵暗蕴,已悄然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