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阳光日渐和煦,校园里的梧桐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生长的清新气息。周五早晨的晨会,一年(3)班的班主任李老师站在讲台上,脸上带着格外灿烂的笑容,宣布了一个让全班孩子瞬间沸腾的消息:
“同学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下周五,我们学校将举行一年一度的‘春季亲子运动会’!到时候,会有很多好玩的项目,比如‘两人三足’、‘亲子接力赛’、‘袋鼠跳跳跳’等等!需要爸爸妈妈和小朋友一起配合完成哦!希望大家积极报名,和爸爸妈妈一起享受运动的快乐,为班级争光!”
“哇——!”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孩子们兴奋地交头接耳,挥舞着小手,已经开始讨论要和爸爸妈妈参加哪个项目了。李小虎激动地拍着桌子:“我要和我爸参加‘两人三足’!我们肯定跑最快!”周小雨也小声和同桌说:“我妈妈跑得快,我们可以参加接力赛!”
季晨熙坐在座位上,听着周围兴奋的喧闹声,看着同学们脸上洋溢的、对即将和父母共同游戏的期待,他原本因为自然课观察成功而明亮起来的小脸,瞬间黯淡了下去。像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吹过,他挺直的小身板微微塌了下去,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衣角。
亲子运动会……需要爸爸和妈妈一起参加……
爸爸……不在家。
这个认知像一块沉重的小石头,精准地砸中了他心里最柔软、也最敏感的地方。之前所有的“适应”、“调整”、“为指南针充电”的积极努力,在这一刻,仿佛都变得苍白无力。一种混合着失落、羡慕和淡淡委屈的情绪,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的鼻子有点发酸,眼眶也热热的。
他低下头,不想让同学看到自己突然变化的情绪。他盯着桌面上的木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象着运动会那天的场景:操场上挂满彩旗,到处都是小朋友和爸爸妈妈一起练习、一起比赛、一起加油欢笑的身影……而他自己,只有妈妈。虽然妈妈也很好,很厉害,可是……“两人三足”的另一边,应该是爸爸有力的大手;“亲子接力”的交接棒,应该是爸爸温暖的手掌……
李老师注意到了季晨熙的异常安静和低落的情绪。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季晨熙身边,弯下腰,温柔地说:“晨熙,这次运动会,妈妈来参加也很好啊!妈妈可以和你一起参加很多项目,一样能玩得很开心!我们班还有很多项目是只需要一位家长陪同的,或者可以邀请其他长辈来帮忙,比如王奶奶?”
季晨熙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对着李老师点了点头,小声说:“嗯,我知道,谢谢李老师。”但他眼神里的那抹失落,却难以完全掩饰。
放学回家的路上,季晨熙异常沉默。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汇报学校趣事,只是紧紧牵着妈妈的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往前走。楚颜已经从班级群里知道了运动会的事情,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她知道,这个活动触碰到了孩子心底最深的渴望和遗憾。
回到家,季晨熙没有像平时一样先去阳台看他的“基地”,而是默默地放下书包,走到客厅的荣誉墙前,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爸爸那张穿着军装、目光坚定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他才转过身,声音闷闷地对楚颜说:“妈妈,下周五……我们学校开亲子运动会。”
楚颜走过去,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的眼睛,轻轻握住他的小手:“妈妈知道了。晨熙想参加吗?妈妈陪你去,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季晨熙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圈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哽咽:“我想参加……可是……可是我想和爸爸一起参加‘两人三足’……爸爸答应过我,等我上小学,要陪我参加运动会的……”他终于忍不住,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砸在楚颜的手背上,滚烫滚烫。
楚颜的心瞬间揪紧了。她将儿子紧紧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喉咙哽咽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任何苍白的语言,在孩子的这份真实而深刻的失落面前,都显得无力。
哭了片刻,季晨熙慢慢止住了哭声,他从妈妈怀里抬起头,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抽噎着说:“妈妈……对不起……我不该哭的……我要给爸爸的指南针‘充电’的……不能掉电……”他努力想做出坚强的样子,但那强忍泪水的模样,更让人心疼。
楚颜捧起儿子的小脸,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的泪痕,声音温柔而坚定:“宝贝,想爸爸了,难受了,哭出来没关系的。这不是‘掉电’,这是最真实的感情。爸爸知道了,也会心疼,但更会为我们晨熙的诚实和想念感到温暖。因为这说明,我们的爱是真实的,是有温度的。”
她拉着儿子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枚黄铜指南针,放在儿子手心:“你看,指南针的指针,不会因为遇到乌云或者风雨就改变方向。同样,爸爸不能来参加运动会,这件事让我们难过,但并不会改变爸爸爱我们、我们爱爸爸这个事实。这个事实,比任何运动会都更重要,更坚固。”
季晨熙握着冰凉的指南针,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质感,听着妈妈温柔而有力的话语,心里的委屈和失落,仿佛被一点点抚平了。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运动会是开心的事,我和妈妈一起去,也要开开心心的!我要让爸爸知道,就算他不能来,我和妈妈也能把日子过得很精彩!这也是……这也是给他的指南针‘充电’!”
看着儿子重新振作起来的小脸,虽然眼底还带着红晕,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澈和坚定,楚颜欣慰地笑了。她知道,这次运动会的“考验”,对孩子来说是一次艰难的成长课。但她也相信,在爱的指引下,孩子一定能学会如何面对遗憾,如何在缺失中依然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那天晚上的“每日汇报”,季晨熙的声音格外郑重:
“报告爸爸!今日接到‘特殊任务通知’:校级‘联合演习’(亲子运动会)将于下周五举行。初始情绪评估:因无法实现‘双人协同作战’(与爸爸一起)而出现‘士气波动’。经与‘最高指挥官’(妈妈)进行‘情绪疏导’及‘战略复盘’,现已调整心态!新作战方案:与妈妈组成‘精英小队’,全力参与,展现‘家庭基地’良好风貌!核心目标不变:传递积极能量,巩固‘指南针’指向!over!”
汇报完毕,他紧紧握了握那枚指南针,仿佛从中汲取了无穷的勇气。窗外的月光静静地洒进来,照亮了孩子逐渐坚毅的侧脸。爱的指南针,正在经历风雨的考验,而指针,却因此变得更加清晰、更加不可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