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星方舟,外层区域,“星炬院”所属第七维护通道。
冰冷的金属廊道内,能量管线如同巨兽的血管,在墙壁内无声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机油与臭氧的混合气味,偶尔有负责维护的自动化机器人无声滑过,红色的光学传感器扫过空无一人的通道。
这里并非方舟的核心要地,而是负责能源系统日常维护与监控的次级区域,平日少有高阶修士往来,唯有底层技师与自动化设备在此忙碌。
通道深处,一间标注着“能源波动记录室”的舱室门外,两名身穿星炬院制式灰袍、但眼神锐利、气息沉凝的守卫,如同雕塑般矗立。他们的修为赫然达到了星辰境中期,放在此处,显得格格不入。
舱室之内,与外界冰冷的科技感截然不同。
墙壁被某种吸能材料覆盖,隔绝了一切探测。地面铺设着暗红色的柔软地毯,空气中飘荡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神魂的熏香。房间中央,并非记录仪器,而是一座由某种温润玉石打造的打坐平台。
平台上,一名身穿星炬院高阶执事袍服、面容阴鸷、眼角有着一道细微疤痕的中年男子,正闭目盘坐。他周身气息起伏不定,星辰境巅峰的修为隐隐波动,似乎正处于某种突破的关键时刻,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与…虚弱?
正是玄玑!星炬院的副掌院,背叛者!
他并未待在自已守卫森严的核心实验室或居所,而是秘密潜藏到了这处看似不起眼的维护节点。显然,他也深知自已所为的风险,正在极力隐藏踪迹,试图疗伤并突破瓶颈,以应对可能到来的危机。
“该死的…那小子临死反扑,心灯之火竟如此难缠…”玄玑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怨毒。他抬手按向胸口,那里袍服之下,隐隐透出一股焦黑痕迹,一丝青金色的心灯净火如同附骨之疽,仍在缓慢侵蚀着他的星辰本源,阻碍着他的恢复与突破。
“还有那突然出现的寂灭波动…究竟是怎么回事?收割者小队全军覆没…连一点信息都没传回…”他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不安。林凡的生死未知,林霄的临死反噬,以及那诡异的、能吞噬收割者的寂灭力量…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
“必须尽快驱除这心灯之火,冲击神阳境!只要成功,即便事情败露,也有足够资本…”玄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再次闭上双眼,全力运转功法,试图压制、炼化那丝顽固的净火。
然而,就在他心神刚刚沉入体内的刹那——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冰冷到极致的…“空无”感,如同无形的薄纱,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舱室!
不是能量屏障,不是空间封锁,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存在”层面的…“隔绝”!
舱室内的一切声音、光线、能量波动…仿佛瞬间被某种力量从宇宙中…“擦除”了!陷入了绝对的…静默与死寂!
玄玑猛地睁开双眼,瞳孔骤缩!他周身星辰之力瞬间爆发,试图冲破这诡异的束缚!
然而——
他的力量刚一离体,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他所有的挣扎,都发生在一个…被彻底“否定”了意义的…绝对虚无之中!
“谁?!”玄玑骇然失色,声音干涩嘶哑,却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下一刻。
他前方的空间,如同墨水滴入清水,缓缓…“晕染”开一片…深邃的黑暗。
两道身影,从那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迈步而出。
为首者,身形暗沉,仿佛由寂灭黑玉雕琢而成,面容冰冷,双眸深邃如万古寒渊,正是林凡!其周身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散发,却带着一种令玄玑灵魂冻结的…绝对“终结”意境!
其后跟着的,正是本应早已湮灭的林霄!其数据之躯凝实,眉宇间虽仍有虚弱,但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玄玑,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与杀机!
“林…林凡?!林霄?!你们…怎么可能?!”玄玑如同见了鬼魅,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无法理解!林凡应该早已形神俱灭!林霄应该被收割者小队彻底抹杀!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林凡身上的气息…是怎么回事?!那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死寂…
“玄玑。”林凡开口,声音平静,却如同死神的低语,直接响彻在玄玑的神魂最深处,“你,很好。”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玄玑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他疯狂催动星辰之力,试图激发舱内的警报禁制,却发现所有预设的阵法符文…都…“死”了!仿佛它们存在的“基础”被瞬间…“否定”了!
“你…你做了什么?!这里可是方舟内部!掌舵人不会放过你的!”玄玑色厉内荏地嘶吼,试图拖延时间。
林凡根本懒得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对着玄玑…虚虚一按。
“寂灭…禁锢。”
嗡!
玄玑周身沸腾的星辰之力瞬间凝固!他整个人如同被投入了宇宙中最冰冷的琥珀,连思维都变得迟滞僵硬,除了眼睛还能转动,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唯有无边的恐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魂!
“爹,让我来!”林霄一步踏出,蔚蓝金色的眼瞳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并指如剑,心灯之火与星核之力高度凝聚,化作一道璀璨夺目、却蕴含着极致净化意志的光箭,就要射向玄玑眉心!
他要亲手为自已、也为父亲报仇!
然而,林凡却微微抬手,阻止了他。
“霄儿,且慢。”林凡的目光冰冷地扫过玄玑,“他还有用。”
话音未落,林凡那暗沉的手掌,已然按在了玄玑的头顶之上。
“搜魂…炼魄。”
没有光芒闪耀,没有能量冲击。
只有…一种…绝对的、冰冷的“寂灭”意志,如同无形的亿万根细针,瞬间刺入玄玑的神魂最深处!无视一切防御,直接…翻阅、抽取、炼化着他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秘密!
“呃啊啊啊——!!!”玄玑身体剧烈抽搐,眼中爆发出极致痛苦与绝望的光芒,却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他感觉自已的一切,记忆、情感、修为、乃至存在的意义,都在被无情地撕碎、剥离、吞噬!
这个过程,远比任何酷刑更加恐怖!是真正意义上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数息之后。
林凡缓缓收回手掌。
玄玑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身体软软瘫倒在地,气息全无,神魂已然彻底湮灭,只留下一具空壳。
林凡闭目片刻,消化着搜魂得来的海量信息。脸色,愈发冰寒。
“果然不止他一人…”林凡缓缓睁开眼,眼中杀意几乎化为实质,“星炬院掌院‘天枢’早已被观察者暗中控制…后勤总长‘墨衡’、内卫副统领‘影杀’…皆是其党羽…他们暗中配合观察者,在方舟内部进行某种…‘文明样本筛选’与‘优质个体收割’实验…试图培育更完美的‘牧草’…”
林霄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发冷!没想到观察者的渗透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方舟高层竟有如此多的叛徒!
“爹!我们必须立刻告知掌舵人弘!”林霄急声道。
林凡却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弘…恐怕也并非全然不知。甚至…他可能也在利用这一切,进行着某种…博弈。”
他顿了顿,道:“此事牵扯太大,贸然揭穿,恐引发方舟内乱,正中观察者下怀。”
“那该如何?”
林凡目光落在玄玑的尸体上,心念微动。
嗡!
玄玑的尸体连同其衣物,如同被橡皮擦抹去,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彻底消失。
下一刻,林凡的寂灭道躯微微波动,面容、身形、乃至气息…竟然…在瞬息之间,化为了…玄玑的模样!甚至连其胸口那被心灯之火灼伤的痕迹,以及眼神中那丝阴鸷与虚弱,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爹,您这是?”林霄一惊。
“潜伏,比揭破,更有价值。”化为“玄玑”的林凡淡淡道,声音也变得与玄玑一般无二,“以此身份,可深入敌营,查清所有叛徒,摸清观察者的阴谋,甚至…反制!”
林霄瞬间明悟,心中震撼于父亲的手段与魄力!
“那您…”
“你即刻前往核心大厅,设法单独面见掌舵人弘,将此事…有限度地告知于他,看他反应。切记,勿要打草惊蛇。”林凡(玄玑)吩咐道,“之后,你便留在弘身边,相对安全,也可策应。”
“是!”林霄重重点头。
林凡(玄玑)一挥手,那笼罩舱室的寂灭场域悄然散去。他整理了一下袍服,脸上露出一丝与玄玑一般无二的、因疗伤受阻而烦躁阴沉的表情,推开舱门,对着门外两名依旧如同雕塑般的守卫冷声道:“无事发生,继续守卫。”
“是!副掌院!”两名守卫毫无察觉,恭敬应命。
林凡(玄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走向星炬院核心区域的方向,步伐、气息、甚至神魂波动,都与真正的玄玑别无二致!
林霄看着父亲消失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震撼,身影也悄然融入阴影,向着核心大厅方向潜行而去。
寂刃饮血,叛徒伏诛。李代桃僵,暗棋深埋。
方舟的风暴,并未平息,而是…转入了更加凶险莫测的…暗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