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蒙蒙亮,天刚泛出一丝鱼肚白,家丰一家就早早起了床,简单吃了点早饭,便匆匆往庄三伯家赶。
庄三伯一家也没闲着,三伯母知道他们是按件收费,做的越多赚得越多,早就把工具收拾妥当,等着众人上门。
一到院子,大家就埋头忙活起来 ——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流水线运转得越来越顺,手上的活也越来越快。不知不觉就到了酉时,最后一根榫卯拼接完成,家丰清点了一下,足足做了 70 副二代拐,比预期还多了 10 副。
家丰先回了趟家,从静竹那里拿了半两碎银 —— 他得去镇上换些铜钱,不然零散的工钱不够给帮忙的人分。
随后叫来庄大兵和三兵叔,秀兰也主动跟上,四人每人捆好一堆拐杖,急匆匆往镇上赶。临走前,家丰跟庄三伯交代好:回来再算工钱,明天起照旧做二代拐,顺便准备三代拐的材料,按之前定的量来。
赶到益禾堂时,刘先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得知刘先生店里的拐杖早就卖空了,家丰想了想,从 70 副里留了 10 副给益禾堂 —— 答应张浩的 60 副就给足 60 副,反正边关有木匠,说不定仿造起来更快,不缺这 10 副。
没过多久,张浩就带着几个士兵,赶着一辆马车来了。
看到马车,家丰心里微微懊恼:早知道他们有马车,直接让他们去村里接货多好,也不用几个人扛着拐杖走这么远。
张浩见家丰几人是扛着拐杖走来的,也有些诧异,心里暗忖:早知道他们是走着来的,就该直接去村里接货,省得他们这么费劲。
两人心里都想着同一件事,有些尴尬,却谁也没说出口,只笑着交接货物。药铺伙计把拐杖搬到马车上,对张浩说:“张军爷,60 副拐都在这了,您核对一下。”
张浩和刘先生、家丰简单寒暄了几句,没多耽搁,点齐数目后就指挥士兵装车,赶着马车往边关去了。
这边和官兵的账算清了,家丰又跟刘先生核对益禾堂的账目 —— 之前说要 20 副拐杖,现在留了 10 副,之后再交出10副正好两清。
随后,家丰拿出半两碎银,跟刘先生换成了 500 文铜钱 —— 沉甸甸的一串,足有两斤半重,拿在手里格外实在。
三兵叔不知道这是换的碎银,还以为是这次卖拐杖的货款,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拐杖也太赚钱了!这里面可有我的 80 文工钱呢!
他要是知道家丰早就收过一两银子的定金,怕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庄大兵知道内情,却只是默默站在一旁,没多说一句话。
其实家丰早就把账算好了:三兵叔帮了两天忙,工钱 80 文;大伯两次送货加帮忙浇地,一共 40 文;庄三伯虽然这次只做了二代拐,工序少了些,但三伯母和孩子都来帮忙了,还是按件算,一共 210 文。
天已经黑透了,几人没在镇上多待,跟刘先生打了招呼就往回走。临走前,见刘先生抓耳挠腮、一副想不起来事的样子,家丰忍不住问:“刘先生,您是不是还有事要跟我说?”
刘先生拍了拍大腿,无奈地笑了:“总觉得有件重要的事要跟小友商量,可实在想不起来了。天太晚了,夜路不安全,你们赶紧回去吧,等我想起来再说。”
家丰几人从益禾堂借了两根火把,借着月光和火光,安全回到了村里。快到村口时,家丰叫住众人,当场把工钱分了:三兵叔拿走 80 文,大伯拿走 40 文,剩下的 380 文由他和秀兰揣着。
分开后,家丰和秀兰没直接回家,路过庄三伯家时,见院子里还亮着灯,知道他们还没睡,便敲开门,把 210 文工钱递了过去。
回到家时,家丰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静竹特意留了饭,把苋菜和粥热了热,几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饭后算账,家丰这两天从益禾堂拿了 184 文,加上官兵给的 1500 文(一两半碎银),付完所有工钱和欠款后,家里还剩 1473 文。之前欠村正的纸钱等外债加起来也就 200 文,就算还清,家里居然还有一两多银子的富余 —— 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静竹一边算账,一边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这些年,她顶着外人的白眼、拖着生病的身体,每天算计着吃穿用度,连家里哪件物件能卖、哪件绝不能卖都在心里盘算了无数遍 —— 就怕遇到意外或灾害,家里有人饿死。
她不敢死,自己死了倒是解脱了,可三个孩子扔给秀兰,太不负责。如今家里终于有了余钱,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秀兰明白静竹的苦,走过去抱住她轻声安慰;小花也靠过来,抱着母亲的胳膊小声哭;乐君默默坐在一旁,火堆的光映在他脸上,能看到眼角闪烁的泪痕。
家丰大概能猜到静竹落泪的原因,却没法完全理解 —— 这个世界庆祝赚钱的方式,是哭吗?乐君看出他的疑惑,小声解释:“家里以前太苦了,二娘心里的委屈一直憋着,现在总算能喘口气了。”
家丰点了点头,没说话 —— 没经历过那样的困境,只能理解,终究无法真正共情。
原本今天该去李铁匠家拿定制的铁器,结果忙得忘了,只能明天一早再去。
第二天一早,家丰按习惯起床、洗脸,还是没能刷牙 —— 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改造生活,尤其是上厕所的条件,每次都让他屁股刺痛。
静竹去村里还外债了 —— 一到春天,天气暖和些,她的咳嗽就少了,身体也渐渐恢复;秀兰去地里查看,看看有没有活要干,草多不多;乐君在家做二代拐的配件,顺便琢磨家丰说的三代拐。家丰本打算去李铁匠家拿工具,却被小花拦住了。
“二哥,你要拿的那些铁器重不重?” 小花问。
“不算太重,就是几根铁棍。” 家丰回答。
“那我去拿吧!我腿脚比你好使,来去快。” 小花笑着说,“你在家教教大哥怎么做三代拐的配件吧,我看他老皱着眉头,好像遇到难处了。”
说完,小花就乐呵呵地出了门,一点也不觉得跑腿是吃苦。看着她的背影,家丰心里有些发酸 —— 九岁的孩子,本该是无忧无虑读书玩耍的年纪,却这么懂事。他暗下决心,等日子稳定下来,一定要教小花些知识。
没过一会儿,邻居水牛突然冲了进来,着急地喊:“乐君哥!小丰!快去找小花!她好像被小宝欺负哭了!”
乐君立刻扔下手里的配件,家丰抄起拐杖,两人跟着水牛,急匆匆往村外跑。
另一边,小花从李铁匠家拿了铁器,扛在肩上,哼着母亲常唱的小调,一蹦一跳地往家走。路上,她遇到了小宝和朱茂的另外两个跟班,几人正蹲在路边玩。
小宝看到小花,乐呵呵地跑过来拦住她:“小花,你扛的啥东西?给我看看呗!”
“不给!” 小花赶紧往旁边绕。
“别这么小气啊!” 小宝抹了把鼻涕,伸手就要抢,“我娘说了,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看看怎么了?”
“谁跟你是一家人!” 小花躲开他的手,心里很讨厌小宝 —— 自从二哥教大家勤洗脸洗手后,她变得干净多了,而小宝总是脏兮兮的,做完活也不洗,浑身透着一股味。
“哈哈哈!小宝,你听见没?她还看不起你呢!” 旁边的跟班起哄。
“看不起我?” 小宝撇了撇嘴,又想去拽小花肩上的铁器,“你们家那么穷,说不定过不了年,你不嫁我,还能嫁谁?你娘是病秧子,大哥是愣头青,二哥还是个傻子!等媒婆上门,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我才不嫁给你!” 小花想躲开,可路边没地方躲,想学着二哥骂人,却急得想不起词,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宝伸手过来。她刚才好像看到水牛哥了,可水牛哥转眼就没影了,急得眼泪直往下掉。
“我脏?” 小宝得意地哼了一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我脏就是你也脏!等你嫁过来,天天给我洗衣服擦脸!”
“啪!” 一声脆响,一个巴掌狠狠呼在小宝的后脑勺上。小宝回头一看,吓得魂都飞了 —— 居然是庄奶奶!旁边的两个跟班也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原来庄奶奶昨晚从老大和老三那里各拿走了 60 文钱,心里正犯嘀咕:二房刚还完债,怎么又给人发工钱?虽然知道二房赚了钱,可也不能这么败家啊!
她讨厌静竹,连带着看二房的几个孩子也不顺眼,可终究是自家孙子孙女。她本想去找二房说道说道,结果半路就看到小花被欺负。
“没长开的毛头小子,你是鸡还是狗?还想着娶媳妇?” 庄奶奶叉着腰,声音又尖又利 —— 在大燕,官府规定十五岁成年即可嫁娶,可小宝才多大,就敢说这种话。
“欺负小丫头片子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去县衙闹!在村里耍横,真当自己是老虎了?我看你顶多是只臭虫,还是最招人烦的那种!”
她越说越气,指着小宝的鼻子骂:“人家再穷,也靠自己干活吃饭;你呢?不洗洗你那叫花子脸,净想着占人便宜!你家还不如人家呢,有脸笑话人?赶紧滚!让你娘给你找个母臭虫当媳妇,别在这碍眼!”
小宝哪敢顶嘴,拉着两个跟班拔腿就跑,转眼就没影了。
“奶奶……” 小花站在庄奶奶身后,小声叫了一声,眼泪还挂在脸上。
“不许哭!一点小事就掉眼泪,随你娘,没点骨气!” 庄奶奶嘴上嫌弃,语气却软了些。
这时,家丰和乐君赶了过来,正好看到庄奶奶护短的样子。家丰悄悄问乐君,才知道这是自己的亲奶奶,赶紧上前打招呼:“奶奶!”
“你们也来了?” 庄奶奶看了乐君一眼,目光落在家丰身上时,突然笑了,点了点头:“小丰啊,不错!奶奶听说你骂小宝娘的事了,有你奶奶的影子!”
她拉着家丰,开始滔滔不绝地 “传授经验”:“你骂人的时候,脏字太多了 —— 对付有些人,脏字有用;对付嗓门大的,用处就不大了。你得学会拐弯,东拉西扯把他绕晕,等他反应过来,你再乘胜追击,这才是骂人的杀手锏……”
庄奶奶说得眉飞色舞,几个孩子都愣住了 —— 家丰更是懵了:他来之前还琢磨着怎么跟奶奶相处,结果奶奶一上来就教他骂人?这画风也太新奇了,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