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的异状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打破了当铺内脆弱的平衡!
她眼神空洞,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双手无意识地向前伸出,仿佛要抓住什么,又像是要推开什么。那源自锁魂锈的冰冷、黑暗与绝望,如同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宣泄口,疯狂地涌入她因之前创伤而变得异常敏感且尚未完全设防的心神。
“冷……好黑……放我出去……”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不属于她的凄楚与哀求,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眼眶周围甚至隐隐泛起了一层不祥的青黑色。
“曼曼!”林清音心急如焚,想要强行中断对锁魂锈的净化去救援苏曼,但锁魂锈内部被祖灵之力激发的怨气此刻正达到顶峰,无数扭曲的、由锈迹构成的脸庞虚影在锁身表面浮动、尖啸,阴寒之气大盛,死死拖住了她的力量!她若此刻撤手,不仅前功尽弃,很可能还会遭到强烈的反噬!
谢九安更是目眦欲裂!他一步跨出,就要冲向苏曼,然而就在他动作的刹那,一直沉寂的墨渊,动了!
他没有攻击任何人,也没有去触碰锁魂锈。他只是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苏曼身侧,那只缠绕着黑暗气息的手,快如闪电般探出,并非抓向苏曼,而是精准地、轻轻地按在了她的后心之上!
“墨渊!你敢!”谢九安怒吼,剑气瞬间爆发,直刺墨渊后心!他以为墨渊要趁人之危!
然而,预想中苏曼被重创的场景并未发生。
墨渊的手掌贴在苏曼后心,一股极其精纯、却冰冷得不带丝毫情绪的黑暗力量,如同最精密的过滤器,瞬间涌入苏曼体内!这股力量并非摧毁,而是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强行截断了那疯狂涌入苏曼意识的、属于锁魂锈的混乱怨念洪流!
“呃!”苏曼身体猛地一僵,空洞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外来力量强行侵入、灵魂仿佛被冻结的极致痛苦与恐惧!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剧烈地颤抖着。
“你对她做了什么?!”谢九安的剑尖停在墨渊背后寸许之地,厉声喝问,投鼠忌器。
墨渊没有回头,暗绿的瞳孔依旧冰冷,只是淡淡地吐出几个字:“……阻断……污染……她……太脆弱……”
他的动作看似是在救苏曼,但那毫无感情波动的语气和冰冷的力量,却让人感觉他更像是在维护一件有价值的“实验样本”不被损坏。
而就在墨渊强行阻断苏曼与锁魂锈连接的这一刻,异变再生!
失去了苏曼这个“共鸣者”的分担,锁魂锈内积压的怨气仿佛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宣泄通道,猛地向内一缩,随即以一种更加集中、更加狂暴的方式,轰向了正在净化它的林清音!
那无数扭曲的锈蚀人脸虚影凝聚成一股灰绿色的、充满绝望与憎恨的洪流,沿着祖灵之力的连接,逆冲而上,直扑林清音的识海!
这一下变故太过突然,林清音虽一直警惕,却也猝不及防!那凝聚了不知多少被囚禁灵魂怨念的洪流,冰冷刺骨,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与疯狂的执念,瞬间冲入了她刚刚修复不久的识海!
“哼!”林清音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摇摇欲坠!祖灵骨笛的白光剧烈摇曳,堪堪挡住这股怨气洪流的正面冲击,但那股阴寒绝望的意念,依旧如同附骨之疽般,开始侵蚀她的心神!
她仿佛被拖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的囚笼,耳边充斥着无数灵魂的哀嚎与诅咒,眼前浮现出种种被禁锢、被遗忘的悲惨画面!冰冷、孤独、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将她同化!
“清音!”谢九安见状,再也顾不得墨渊和苏曼,身形一闪来到林清音身边,一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并指如剑,精纯的剑气化作一道炽热的暖流,试图帮助她驱散侵入识海的阴寒怨气。
然而,这怨气源自灵魂深处,与锁魂锈本体紧密相连,极难驱除。林清音牙关紧咬,额头冷汗涔涔,全力催动祖灵骨笛进行抵御和净化,但进程异常缓慢且痛苦。
而被墨渊力量禁锢着的苏曼,在最初的极致痛苦与恐惧之后,那被强行阻断的共情能力,似乎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她无法再接收到锁魂锈内杂乱无章的怨念洪流,但墨渊那冰冷黑暗的力量,像是一面镜子,或者说一个放大器,将她自身那微弱却纯粹的灵魂本质,以及之前与刨刀建立的那一丝充满“反抗”意味的冰冷联系,清晰地映照并聚焦了起来!
她不再是被动地承受,而是……主动地“感知”!
她的目光,穿透了那灰绿色的怨气洪流,仿佛直接看到了锁魂锈的最核心处!
那里,并非一片混沌。在无数破碎怨魂的环绕下,有一个更加凝实、更加古老、也更加痛苦的灵魂核心,被层层锈迹封锁着!那核心散发出的,不仅仅是绝望,还有一种……深沉如海的悲伤与一丝微弱却始终不曾熄灭的……守护执念!
这个发现让苏曼的心猛地一颤!
与此同时,她意识深处那缕与刨刀相连的、充满“反抗”意志的冰冷煞气,似乎也被这核心灵魂的“守护”执念所触动,微微活跃起来。
一个大胆的、近乎本能的念头在苏曼心中升起。
她不再抗拒墨渊那冰冷力量的禁锢,反而尝试着,将自己那被聚焦、被“纯化”了的感知力,混合着那一丝来自刨刀的“反抗”寒意,小心翼翼地、如同伸出触角般,绕开了外围狂暴的怨气,直接探向了锁魂锈最核心的那个悲伤灵魂!
她没有试图去“安抚”或“净化”那浩瀚的怨气——那超出了她的能力。她只是单纯地,将自己“看到”了它的核心、感受到了它的悲伤与守护的这一“信息”,传递了过去。
这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直接的……灵魂层面的“注视”与“理解”。
仿佛在无边黑暗的囚笼中,突然投入了一束微光,虽然无法照亮全部,却让那个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核心灵魂,清晰地意识到——有人,看到了“它”,而非仅仅是感受到它散发的怨念。
锁魂锈那狂暴冲击的怨气洪流,在这一刻,出现了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一丝凝滞。
那被层层锈蚀封锁的核心处,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混合着难以置信与一丝久违悸动的意念,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
“……谁……?谁在……外面……?”
这意念并非声音,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加清晰地回响在林清音、苏曼,甚至靠得极近的谢九安和墨渊的心神之中!
一直全力抵抗怨气侵蚀的林清音,压力骤然一轻!她惊愕地发现,那原本狂暴的怨气,虽然并未消散,但其核心的“攻击性”似乎减弱了,反而流露出一种……仿佛沉睡者被惊醒般的茫然与探寻!
谢九安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变化,剑气稍稍收敛,惊疑不定地看向苏曼和那锁魂锈。
而墨渊,那一直冰冷的暗绿瞳孔中,再次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他按在苏曼后心的手,力量微微调整,似乎是在……维持着这种奇特的“连接”状态,以便更好地“观察”。
苏曼感受到那核心灵魂的回应,心中勇气倍增,她继续集中意念,努力传递着简单的信息:“我们……想帮你……离开……这里……”
锁魂锈核心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那深沉如海的悲伤依旧弥漫。
良久,一股更加复杂、带着无尽疲惫与一丝微弱希望的意念,缓缓传来:
“……离开……?锈蚀已深……魂与锁……早已一体……如何离开……?除非……找到……‘钥匙’……打开这……永恒的……囚笼……”
钥匙?!
又是钥匙!
林清音心中巨震!锁魂锈的核心灵魂,竟然也提到了“钥匙”!
这与墨渊之前所说林家的祖灵骨笛是“不完整的钥匙”,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这把锁魂锈,难道也与那神秘的“归墟之门”有关?
当铺内的局势,因苏曼这意外的、深入核心的沟通,再次发生了转折。锁魂锈的威胁并未解除,但一个探寻其根源、甚至可能触及更大秘密的机会,却悄然浮现。
只是,那所谓的“钥匙”,究竟在何处?而这把锁魂锈的核心灵魂,又曾是谁?它想要守护的,又是什么?新的谜团,伴随着短暂的喘息之机,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