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金袍子一左一右。
他们面无表情地将培提尔架起,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向高台中央。
游戏结束了。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失去意识,被剥夺了所有尊严与体面的男人。
曾几何时,他还是君临城里最不可或缺的财政大臣。
没有任何人敢得罪他。
而现在,他变成了罪人,是一块即将被摆上砧板的肉。
林恩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目光越过面如死灰的培提尔,落在了劳勃国王的身上。
劳勃的脸上,还残留着决斗带来的兴奋。
他大口地灌下一杯酒,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狂热。
“拖下去!关进黑牢!”
劳勃大手一挥,声音洪亮如钟。
“三天之后,我要当着全君临子民的面,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我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背叛我的下场!”
亲手行刑?
奈德·史塔克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一举动跟北境亲手行刑的规矩可截然不同。
他能看出来劳勃眼中的亢奋。
这绝对是劳勃在满足自己的私欲。
瑟曦的嘴角则不易察觉地撇了撇,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一个国王沉迷于亲自处决犯人,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真的无药可救了。
看来她父亲给下的毒很有效果。
就在金袍子准备将培提尔拖走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比武场上这诡异的气氛。
“让开!让开!”
一个高亢的声音穿透了喧闹的人群。
所有人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一名身披鹰翼盔,胸前绣着蓝天弯月与白色猎鹰纹章的骑士,疯了一般冲破人群。
他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地冲向高台。
“是鹰巢城的人!”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这位信使来得太晚了。
那名骑士冲上高台,当他看到被金袍子架住且人事不省的培提尔·贝里席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住手!”
他遥遥指向那两名金袍子,声音急切。
“奉七国守护、东境守护、鹰巢城公爵夫人莱莎·徒利之命!”
“任何人不得伤害培提尔大人!”
他的出现,让本已混乱的场面更加剑拔弩张。
奈德·史塔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莱莎……她终究还是掺和了进来。
骑士快步走到王座前,单膝跪地。
但那高昂的头颅和倨傲的眼神,却看不出丝毫的恭敬。
“国王陛下,我乃峡谷守护者,青铜约恩·罗伊斯伯爵麾下,莫顿·韦伍德爵士。”
他自报家门,语气里带着属于谷地骑士特有的傲慢。
“我奉莱莎夫人的命令,前来请求您释放培提尔·贝里席大人。”
“他从小在奔流城长大,是莱莎夫人和凯特琳夫人的朋友,您不能这么对他!”
林恩平静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韦伍德爵士,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冷光。
这个身份若是放在平时,或许还能让劳勃念几分旧情。
但现在……只会火上浇油。
既然如此,那就再给你加点油,也不差我这一个。
林恩的意识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悄无声息地探了出去,而后轻轻地缠绕在了莫顿爵士的脑海中。
他没有去控制,只是将这位谷地骑士心中那份与生俱来的傲慢与偏执放大了十倍,百倍!
劳勃国王本就因为刚才的血腥场面而兴奋不已。
此刻听到有人敢用这种近乎于命令的口吻跟自己说话,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请求?”
劳勃冷笑一声,他端起酒杯,将里面的麦酒一饮而尽。
“你管这叫请求?”
莫顿爵士完全没有察觉到国王语气的变化。
或者说,在他的认知里,国王就该听从谷地的意志。
毕竟,当初推翻坦格利安王朝的战争,就是从谷地开始的。
“陛下,您或许忘了。”
莫顿爵士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优越感。
“当初,是琼恩·艾林大人将您和奈德大人抚养长大,为了不向疯王交出二位,艾林大人也是第一个揭竿而起,反抗疯王的暴政!”
“谷地骑士,是拜拉席恩家族最坚实的盟友!”
“而培提尔大人,深受莱莎夫人的信赖与器重!”
“您若是执意要伤害他,您将会失去谷地的支持,那就是与整个谷地为敌!”
“与谷地为敌?”
劳勃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那肥硕的身躯因为大笑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
那庞大的身影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莱莎这个贱人,谋害了我的养父,我还没有对她清算,她现在竟然还敢派人过来?”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劳勃的语气很冲,丝毫没有给鹰巢城的使者留面子。
就这么当着他的面骂莱莎是贱人婊子。
莫顿·韦伍德爵士抬起头,那张年轻而又傲慢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贝里席大人是鹰巢城的贵客,不容任何人玷污他的名誉!”
劳勃听到这话,心中怒火更盛。
“荣誉?培提尔阴谋为体,他有什么荣誉?”
“至于命令?”
“她他妈的敢命令我?!”
“她以为她是谁?七国之王吗?!”
“老子还没死呢!”
劳勃的咆哮声震得整个高台都在嗡嗡作响。
但莫顿·韦伍德爵士依旧不为所动。
他甚至挺直了腰杆,用一种近乎于挑衅的目光看着劳勃。
“莱莎夫人还让我提醒陛下。”
“谷地,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职责。”
“鹰巢城麾下,有两百名勋爵骑士,超过两千名披甲骑士,八千名步兵,以及随时可以征召的一万五千名士兵!”
“三万五千名久经沙场的勇士,正枕戈待旦,随时听候艾林家族的召唤!”
莫顿·韦伍德爵士清晰地报出了一连串数字。
众人心头一震。
莱莎这是要做什么?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武力威胁!
整个比武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三万五千大军!
莱莎·艾林这是疯了吗?
她竟然敢用整个谷地的力量来威胁铁王座?!
谷地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敢这么跟劳勃说话?
奈德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瑟曦的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而劳勃,他那张因为饮酒和愤怒而涨成紫红色的脸,肌肉正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了两簇疯狂的火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劳勃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癫狂而又骇人。
“三万五千人?”
“好!很好!”
劳勃大笑着,一步步走到莫顿·韦伍德爵士面前。
然后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硬生生提了起来。
“你回去告诉那个疯婆娘!”
劳勃的脸几乎贴在了莫顿的脸上,嘴里的酒气和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告诉她,我劳勃·拜拉席恩,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她想要战争?我给她战争!”
“我他妈的现在就给她!”
劳勃猛地将莫顿爵士扔在地上,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那个昏死过去的培提尔·贝里席走去。
“陛下!您要干什么!”
“千万别冲动!”
“咱们可以商议后再做决定!”
奈德·史塔克大惊失色,连忙追了上去。
劳勃一把推开了他。
然后走到一名御林铁卫面前,一把夺过了他腰间的长剑。
“锵!”
长剑出鞘,寒光四射。
劳勃提着剑,那双疯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滩烂泥。
“莱莎·艾林不是想要他吗?”
“好啊!那我就把培提尔还给她!”
所有人都被劳勃这副模样吓住了。
他想干什么?
他难道要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
林恩静静地看着。
他注意到,劳勃的瞳孔有些不正常的放大,他脸上的红晕也带着一种病态。
他呼吸粗重,情绪的波动远超正常范围。
看来毒药比想象中还要烈。
它不光烧坏了劳勃的理智,还点燃了他骨子里最原始的暴虐。
冰冷的杀意似乎唤醒了培提尔·贝里席。
他悠悠转醒,茫然地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劳勃国王那张因为极致愤怒而扭曲的脸。
以及……那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
培提尔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那颗聪明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
这是要干什么?
自己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他想求饶,想辩解,想像往常一样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扭转乾坤。
“劳勃!不要!”
奈德再次冲了上来,想要抓住劳勃的手臂。
“滚开!”
劳勃反手一肘,直接将奈德撞开。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对准了培提尔·贝里席那颗曾经装满了阴谋诡计的脑袋。
“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就是你们所有人想要的!”
“噗——!”
长剑落下。
但那不是干净利落的斩首。
劳勃的动作因为愤怒和酒精而失去了准头。
剑刃没有砍中脖子,而是斜斜地劈进了培提尔的肩膀。
剑刃从锁骨处一路向下,几乎将培提尔的半边身子都给剖开!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从培提尔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溅了劳勃一身一脸。
温热的液体混杂着腥气,让劳勃那双疯狂的眼睛变得更加血红。
劳勃没有停下。
他将剑再次高举,再次砍下!
“噗嗤!”
“噗嗤!”
“噗嗤!”
他就像一个疯了的屠夫,一剑,又一剑。
他发泄着自己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满,所有的暴虐。
比武场上,一片死寂。
只有冰刃砍在肢体上的闷响。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个沐浴在血泊中的国王。
贵妇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不少人当场呕吐了出来。
珊莎吓得直接抱住了艾莉亚。
就连那些身经百战的骑士和卫兵,脸上都写满了惊恐。
这不是审判。
这是虐杀。
他们仿佛看到了那个喜欢用野火烧死大臣的疯王伊里斯。
这一刻,他们的身影在血色中诡异地重合了。
终于,劳勃停下了。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那堆已经看不出人形的碎肉旁,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扔掉手中的长剑,转过身。
用那双沾满了血丝的疯狂眼睛,环视着每一个被他吓得瑟瑟发抖的臣子。
他很满意。
他享受这种所有人都畏惧他的感觉。
劳勃咆哮道。
“莫顿·韦伍德爵士是吧?”
劳勃指着地上培提尔那颗还算完整的头颅。
“把这个杂种的脑袋,给我送到鹰巢城去!”
“告诉莱莎·艾林!”
“这,就是我给她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