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作义坐在颠簸的汽车后座上,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看着渐渐远去的司令部大楼轮廓消失在夜色中,心如刀绞。二十年的心血经营,数万将士的信任,难道就这样轻易拱手让人了吗?车窗反射出他疲惫而坚毅的面容,眼神中交织着不甘与决绝。
夜色深沉,只有两束车灯划破黑暗,照亮前方坑洼不平的土路。吴副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身体微微侧倾,不时透过车内后视镜警惕地回看傅作义一眼,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枪套上,生怕出现任何意外。
傅司令,放宽心,天亮前我们就能安全抵达北平城。吴副官嘴角扯出一丝得意的笑,语气中带着胜券在握的轻松,委座早已在重庆备好盛宴,正翘首以盼,等着为您接风洗尘呢。
傅作义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对方的聒噪。但他紧握的拳头暴露了内心的波澜。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其武,我的好兄弟,绥远二十万将士的命运,就托付给你了...但愿你能顺利抵达,但愿八路军的援手能够及时...
与此同时,距离归绥城三十里外的一个隐蔽山坳里。
董其武伏在马背上,任由凛冽的寒风刮过耳畔。战马喷着粗重的白气,蹄声在寂静的荒野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猛地一勒缰绳,战马在一处早已荒废、残破不堪的山神庙前停下。他敏捷地翻身下马,警惕地环顾四周后,迅速冲进庙内,径直来到布满蛛网的神像后,熟练地摸索着,从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铁盒子。
他颤抖着双手,但动作却异常坚定地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部小巧却精良的军用电台。他快速接通电源,调整好那个铭记于心的特殊频率。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呼叫张家口!呼叫张家口!我是绥远董其武,有十万火急情况!收到请回答!他的声音因焦急和疲惫而沙哑,电波载着他的呼唤,穿透沉沉的夜空,向北方的未知之境传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一分钟,两分钟...就在董其武的心几乎要沉入谷底时,耳机里突然传来了清晰而沉稳的回应:
张家口收到!董副司令,请讲!
傅作义司令被军统控制,现正被秘密押往北平!请求紧急救援!重复,请求紧急救援!事关重大,刻不容缓!董其武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明白!情况已记录!我们立即向上级汇报并采取行动!请保持电台静默,注意自身安全!
董其武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冰冷的土地上,背靠着斑驳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内衫。他能做的,已经全部做了,剩下的,唯有等待和祈祷,听凭命运的安排了。
张家口,八路军晋察冀军区指挥部。
深夜的作战室内依旧灯火通明,烟雾缭绕。丁伟旅长正俯身在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前,手指沿着山川河流的脉络缓缓移动,凝神思考。突然,的一声,门被猛地推开,一名通讯员手持电文,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报告旅长!紧急电报!最高优先级!
丁伟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片,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文字,脸色骤然剧变,猛地一拍桌子:什么?!傅作义被军统控制了?!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专线电话,几乎是吼着对接线员说:快!给我接太原总部!要老总亲自接电话!快!
电话很快接通,听筒里传来老总那熟悉而沉稳,但此刻也带着一丝深夜被惊扰的沙哑声音:丁伟,这么晚了,什么事?
总司令,出大事了!傅作义被军统特务软禁,正在押往北平的路上!董其武冒死送来求救信号!丁伟语速飞快,言简意赅地汇报了核心情况。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几秒钟的寂静仿佛比之前的等待更加难熬。随即,老总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透过听筒都仿佛能感受到那份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救出傅作义!这不仅关乎他个人的安危,更是争取绥远二十万官兵、扭转华北战局的关键一着!
我立即命令魏和尚的特战大队以最快速度向你部方向机动,归你统一指挥!记住,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打出我们八路军的威风和气概!
是!保证完成任务!丁伟挺直腰板,对着话筒庄严承诺,随即重重挂断电话,眼中燃起战斗的火焰。
绥远至北平的公路之上,凌晨四点,天色最为黑暗的时刻。
五辆车队正在荒凉的道路上平稳行驶,如同暗夜中游弋的毒蛇。吴副官坐在第二辆车的副驾驶上,心情颇佳,甚至轻轻哼起了小调。在他看来,只要在天亮前进入北平城防范围,这次任务便算大功告成。戴老板的嘉奖令仿佛已经在向他招手。至于后座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傅司令?哼,只要到了重庆的地界,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吴长官,照这个速度,再有两个小时左右,我们就能进入北平地界了。司机瞄了一眼里程表,讨好地说道。
很好,保持速度。吴副官满意地点点头,再次习惯性地回头瞥了一眼后座的傅作义。傅作义似乎睡着了,头靠着车窗,闭着眼睛,面容平静,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真实的想法。
就在此时,一阵低沉而陌生的嗡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空的寂静。
什么声音?吴副官警惕地皱起眉头,摇下了车窗玻璃。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仿佛来自头顶的天空。吴副官疑惑地探出大半个身子,仰头向夜空中望去——这一看,顿时让他魂飞魄散,脸色煞白!
只见夜空中,三个巨大的、轮廓模糊的黑影,正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速度从侧后方逼近!它们发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螺旋桨卷起的狂风几乎要将路边的枯草连根拔起!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吴副官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