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柴房门口,苏牧阳的手还搭在剑柄上。那片落叶早已不动,他的手指却没松。
神雕趴在他脚边,头抬着,耳朵朝山脊方向竖起。它没叫,也没动翅膀,但羽毛微微张开,像是感觉到什么。
苏牧阳闭了会儿眼。他不是在休息,是在听。
风吹树叶的声音太规律了,虫鸣少了三处,远处山石的轮廓比刚才多出一道斜线——那地方本不该有影子。他睁开眼,没看山,先看了眼茶碗。
碗里剩半口茶,水面平静。如果真有夜行者靠近,震动会让水纹起波。可现在,一点涟漪都没有。
太干净了。
他想起金霸天死那天,树林也是这么静。连鸟都不叫。那种安静不是安宁,是等信号。
他轻轻把剑往身前移了寸许,动作很小,像只是调整坐姿。神雕感应到,缓缓把头压低,爪子抠进土里。
“你看到了?”他低声问。
神雕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尾巴轻甩了一下。
他知道这不是错觉。反光只闪一次,说明对方发现被盯上了,立刻藏了起来。普通人不会这么警觉,猎户也不会选那个角度停留。
他起身进屋,没点灯。摸黑从包袱里取出一张旧地图,摊在桌上。这是他一路走来手绘的江湖地形图,标满了各门派据点、水源、险路和暗道。
他用朱砂笔,在山脊位置画了个圈。
不是记号,是警告。
这地方离村三里,地势高,能俯瞰整个李家屯。若有人埋伏,不必动手,只要放一支响箭,就能引敌来袭。而村里刚经历风波,人心未稳,一旦混乱,后果难料。
他放下笔,又翻出随身小册子,写下几行字:“夜半山脊现反光,一瞬即逝;神雕持续警戒;村民昨提林中有影晃动。”
写完合上,塞回怀里。
外面天快亮了。
鸡叫第一声时,他已坐在门口,手里端着新倒的茶。这次是热的,村民送来的粗叶茶,味道浓,有点涩。
他喝了一口,望着远处山梁。
太阳升起后,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炊烟袅袅,孩子跑闹,农夫扛锄下田。张家汉子路过时点头打招呼,他还笑着应了一声。
“大侠早啊。”
“早。”
“昨儿娃喝了您煎的药,今早就退烧了,真是神了。”
“药对症就行。”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汉子走了。苏牧阳坐着没动,直到听见脚步声远去,才收回目光。
他没告诉任何人昨晚的事。
说也没用。没人信一个一闪而过的光点意味着危险。他们会以为他太紧张,甚至怕起来。可这里的人已经感激他、依赖他,不能再让他们担惊受怕。
他得自己查。
但不能急。
他记得杨过说过一句话:**“高手对决,不在谁先出手,而在谁先看破。”**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冲上去找敌人,而是让敌人以为他什么都没发现。
正午,阳光晒得屋顶发烫。
他在柴房里铺开地图,重新核对路线。这次加了两条新注:一条是从山脊通往村后的隐蔽小道,另一条是断崖边可能藏人的岩缝。
然后他拿出一块布巾,蘸水擦剑。
玄铁重剑黝黑沉重,刃口无光。他一遍遍擦,动作慢,其实心在算时间。
从昨晚到现在,整整一夜加一个上午,山脊再没动静。
这不对劲。
如果是误触,早该再次出现踪迹;如果是陷阱,也该有下一步动作。可什么都没有,就像那道反光从来没存在过。
越这样,他越确定有问题。
真正的杀招,从来不是摆在明面上的。
他停下擦剑,抬头看向窗外。
神雕站在屋檐下,翅膀收拢,眼神盯着同一个方向。
他知道它在等命令。
“去。”他说,“绕一圈,别落地,回来告诉我有没有人动过草皮。”
神雕展翅起飞,没发出太大声响,像一片云飘出去。
他看着它飞远,转身把剑插回鞘中,挂在墙上。然后走出门,往村口水渠走去。
路上遇到李家老人,正提水浇菜。
“大侠,屋顶修好了,您晚上睡踏实些。”
“谢了。”
“屋里缺啥跟我说,我儿子在镇上有门路。”
“不缺。”
两人聊了几句,他顺口问:“最近夜里可听见什么响动?”
老人摇头:“没啥特别的,就是猫叫两声。”
“林子里呢?有人进去砍柴吗?”
“没人去,阴气重,都说晚上见着影子晃。”
“哦?”他装作好奇,“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吧。老刘家小子说看见个黑影往坡上走,可第二天去找,啥也没留下。”
苏牧阳点头,没再多问。
回到柴房时已是下午。
他坐在桌前,提笔记录:**“村民证言:近日林中有影晃动;神雕巡飞未归。”**
笔尖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敌人可能已在监视我。”**
写完把纸烧了。
火苗蹿起,灰烬飘落。他盯着那点红光,脑子里过了一遍所有可能。
是不是幽冥会残党?不像。他们惯用金轮信号,昨晚那光颜色偏白,更像金属反光。
是不是新来的势力?有可能。但为何不直接动手?
还是……他们在等什么?
他忽然想到孩子发烧那天,妇人说郎中不敢上山采药。
为什么不敢?
山上有毒蛇?野兽?还是别的?
他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三圈。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像是在测试地面是否松动。
最后停在窗边。
远处山脊依旧平静,阳光照在石头上,泛着淡淡的白。
他眯起眼。
那一块岩石的位置,和早上不一样了。
不是移动,是光影变了角度。可太阳轨迹没变,按理说反光点应该在同一区域。但现在,原本该亮的地方暗着,不该亮的地方却有些刺眼。
有人动过石头。
伪装痕迹。
他慢慢把手伸向剑柄,这一次,握紧了。
天黑前,神雕回来了。
它落在屋檐上,抖了抖羽毛,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然后用喙指向山脊方向,连点了三次头。
意思是:有人来过,动了草皮,留下脚印,但被刻意抹平。
苏牧阳点点头,给它喂了块肉干。
“辛苦了。”
他走进屋,重新摊开地图,在山脊西侧加了个标记。那里有一片乱石堆,适合藏人,也能快速撤离。
然后他坐下,倒了杯茶。
茶凉了。
他没喝,就放在桌上,眼睛一直盯着门外。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他仍坐在原位。手里拿着那枚杨过留给他的玉佩,轻轻摩挲。
不是为了求安慰,是为了提醒自己冷静。
他已经做出判断:
那道反光不是偶然。
山脊有人活动。
对方知道他在村里,却没有发动攻击。
说明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观察,或者等待时机。
这种打法,很像当年金轮法王布局时的风格。
但他不能贸然行动。一旦打草惊蛇,对方撤走,再想找就难了。
他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维持现状,同时悄悄收集线索。
他吹灭油灯,躺下睡觉。
闭眼前最后一刻,他对神雕说:“明天清晨,再去一趟。”
神雕低鸣一声,蹲在窗台。
屋内陷入黑暗。
苏牧阳睁着眼,听着外面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轻微的沙沙声从屋顶传来。
不是雨,也不是树叶碰屋檐。
是有人踩瓦片。
他没动,呼吸平稳,像睡着了一样。
神雕也没动,但耳朵转向了声音来源。
那声音停了两息,然后慢慢移向后墙。
接着,一道影子掠过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