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站在林子边缘,剑尖垂地。灰袍人手中的金轮还在转,黑衣刀手没动,但气氛变了。刚才那根枯枝的响声像是一道信号,把所有人都钉在原地。
他没有冲上去。他知道不能冲。
孩子还在女人怀里,老人挡在前面,只要他一动手,对方就会拿人质当盾。神雕低吼一声,翅膀张开一半,却被他轻轻拍了下去。
“你们要的是我。”他说,声音不高,也不重,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石头里凿出来的,“伤他们,只会让我翻脸。”
说完,他退了两步。
不是怕,是让路。
他把剑背回身后,转身就走。脚步不快,也不慢,一步接一步,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声。神雕跟在他旁边,翅膀收拢,头微微低着,像一头随时会扑出去的猛兽。
没人追。
他知道他们在看,在等他走远。但他没走。
他在村外找了间废弃的柴房,把剑放在床头,坐了下来。
天黑得很快。
半夜,有人敲门。
是个年轻妇人,抱着孩子,脸白得像纸。“大侠,求您救救他……烧了一天一夜,郎中说再不退热就撑不住了。”
苏牧阳起身就走。
孩子躺在炕上,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屋里点了艾草,味道刺鼻。老妇人在旁抹泪,男人蹲在门口,手攥成拳。
“什么药?”他问。
“寒心草。”妇人哽咽,“后山断崖才有,夜里雾重,没人敢去。”
苏牧阳没说话,转身出了门。
夜风冷,山路滑。他一路摸黑上山,靠月光辨路。崖壁陡峭,藤蔓缠绕,他用剑尖挑开毒虫,一脚一脚往上爬。手指被石棱划破,血混着汗往下滴,他没停。
找到那株草时,天快亮了。
叶子泛青,根部带霜,正是寒心草。他小心挖出,裹进布里贴身放好,原路返回。
回村时太阳刚冒头。
他亲手煎药,火候控得极准。水沸三次,药汁变浓,喂进孩子嘴里。守了两个时辰,小孩终于出汗,呼吸平稳下来。
妇人跪下磕头,被他一把扶住。
“我不是来受拜的。”他说,“我是来守这儿的。”
她愣住,眼泪砸在地上。
中午过后,村里吵了起来。
张家和李家为了水渠打起来。张家要浇新田,李家老母不让,说自家秧苗还没活。两人堵在渠口,锄头对锄头,谁也不退。
苏牧阳赶到时,两边人都红了眼。
他没劝,也没拦,直接拔剑往地上一划。
“你家三亩,每日放水一个时辰;你家两亩半,半个时辰。早上六点开始,轮流来。”
众人愣住。
他又说:“我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来,谁多放一滴水,我就让他少用三天。”
张家汉子还想争,看到他眼神,咽了口唾沫,低头走了。
李家老人拄着拐杖站了一会儿,忽然弯腰鞠了一躬,转身提桶回家。
傍晚,老人送来一碗粗茶。
“大侠,喝口吧。不算好东西,可暖人心。”
苏牧阳接过,一口喝完。
茶很烫,有点苦,但也有一丝回甘。
他坐在柴房屋门口,看着夕阳落下。神雕卧在一旁,头靠着他腿。风吹过来,带着稻谷香。
村民甲——就是那个抱孩子的女人——悄悄送来一篮饭菜,放在门口,转身就走。篮子里有馒头、咸菜,还有一碗热汤。
村民乙——争水的老农——拎着工具来了。“屋顶漏雨,我帮你修修。”
苏牧阳没拦他。
两人一起爬上房顶,补茅草,钉木条。干完活,老人拍拍手,说:“你守我们,我们也该为你做点什么。”
苏牧阳点头。
天黑了,星星出来了。
他靠在门框上,听着村里的动静。狗叫了一声,又安静了。远处山影黑沉沉的,像一道墙。
神雕忽然抬头,耳朵微动。
他也抬起了眼。
那边山脊,似乎有东西反光。一闪,又没了。
他没动,也没叫人。
只是把手慢慢移到剑柄上。
柴房的门半开着,风吹进来,吹动了墙角的一片落叶。
那片叶子转了半圈,停住了。
苏牧阳盯着它,直到它不再动。